梁红豆如遭雷殛,眨也不眨眼的瞪着他,眼泪夺眶而出。
“你终于承认了,你还在为那件事恨我?”
冯即安捶着腰站起身;他不止腰痛,这会儿连头都开始胀痛了。
他仰天叹息一声,期望老天能怜悯他,快一点把事情办完,赶紧在苏州城消失。打从他们再度见面,他已经快被她的怪言怪行给烦死了。
早知道当夜把玉佩还掉就没事了!他发誓,打从现在起,绝对不准自己的好奇心再作祟。
“我说对了?你真的还在为我打你那件事恨我。”她吸吸鼻子,开始抽抽噎噎。“那件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事情都过了这么久……”
看到她的眼泪,即安开始心浮气躁。老天哪!你掉颗星星下来砸昏我吧,我快崩溃了。
“喂,你有完没完?!我根本没想那件事,是你先骂人,我才把这种事说出来的。喂,你不要哭,我又没有欺负你,搞清楚,该哭的人是我才对嗳,你别哭咧咧的,成不成?”
“不成。”她嘴一撇,“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
“真的不生气?”
“不气。”他点点头,面无表情,眼神却充满想宰人的光。
“那你……是真的关心我吗?”
天哪!光是对关心这两个字,他要浪费多少口水来跟她解释?关心又怎么样呢?要是不关心,他会任她没疼没伤的站在这里吗?
他的腰痛得几乎要折成了两半,而这丫头还在跟他NB462嗦半天“关不关心”的事。冯即安哀叹自己太苦命,被整成这样,根本没人来“关心”他一下。
翻了个白眼,冯即安头点得更无力。“对,我——真——的——没——有——生——气。”
“为什么?”她的双眸亮晶晶的,无辜的朝他眨呀眨的。
这回他真的想去撞墙了!星星哪,月亮哪,快落下来砸昏我吧,冯即安哀鸣。
时间如果可以倒流,他会让她在跳下来时彻底昏倒,要不然,就是他接人的角度再偏一点,让梁红豆把他砸死算了。
“因——为——我——是——男——人。”他恼怒的指指胸膛,然后指着她大吼:“而你,是——个——女——人。男人,是不能让女人受伤的。”
“所以,就算今天跳楼的是别的不相干的女人,你也会毫不考虑的救她?”梁红豆僵着脸,闷吞吞的问。
“没错!”他大吼。
一阵子的默默无言,冯即安在心里默默读秒,确定梁红豆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他放松了。
梁红豆没有笑,也没有表示意见,她闷不吭声,脑袋里只觉得万念俱灰。
等待了这么久,原来这男人对她一丁点儿感觉也没有,她的少女恋爱梦破碎了。这时候她真想当面把男人所谓的英雄价值观一把撕个粉碎,然后丢到阜雪楼里烧得干净。
沉默地收拾起锅碗瓢盆,她慢慢的将大小逐一分类叠好,一起身,才发觉脚扭伤了。
“红豆儿……”杨琼玉和江磊急急走上前去,关心的问。
“我没事,你们都去救火,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回去,谁都不准管我。”她垂着头命令完,身子又拐又跳的往前走。怀中盆里锅底搁的碗盘碟筷匙也跟着她的动作,悲情似的闷闷锵锵响着。
“可是……”杨琼玉张口喊道。
“别管他了,去帮忙救火吧。”刘文向江磊杨琼玉两人使使眼色,又回头盯着那大势已去的阜雪楼,不禁黯然。
这一烧,烧掉卜家牧场在江南一半的产业,也难怪身为当家的梁红豆要这么伤心了。
夜色中阜雪楼燃烧的声音越来越远,陪伴她的只有怀里的厨具,还有越来越加剧的腿伤。
☆ ☆ ☆
一个人真要倒楣,那楣运来时,连城墙也挡不住。梁红豆含泪想着,明明人是压在那混蛋身上,结果被压的人没事,自己倒伤了腿,这是什么狗屎道理?
“你去哪儿?”身后,冯即安问道。
“回阜雨楼。”她拭去泪,漠然的回答,脚下仍不停。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就不相信没有男人,女人就回不了家。”她突然扭过头恼怒的瞪他一眼,随即痛得揪起眉心来。“不必你照顾我。”
“你受伤了。”比起她的一拐一拐,冯即安突然觉得自己的腰伤微不足道。大概是跌昏了,他拍拍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点;然而,那感觉还是一样。明知这场意外不干他的事,但他还是见不得她受一点伤。
非常怪异,他向来把这种事分得很清楚;碰到事情了,就实事求是的把问题解决,不会泛滥的付出怜悯给不相干的事或人。
一定是他曾救过她的关系。
嗳嗳嗳,莫怪师尊生前老劝他:女人像毒藤,沾上了非死即伤。
“红豆儿。”
“走开。”
“那你让我帮你拿东西。”他又赶过来,讨好的替她接过盆子。
“不要。”她大力收回手,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摔倒在地,东西乒乒乓乓滚了一地。
“你不是不在乎吗?你滚哪,谁需要你来着?你有你的花牡丹就够了,干嘛来招惹我。”
这是什么跟什么!冯即安叹息连连。天知道,是谁来招惹谁?赶过来她身旁,才触着她的衣角,梁红豆眼泪一滑,突然放声大哭。
这一哭,把冯即安整颗心全哭得乱七八糟,他左顾右盼,却发现整条街的人全部涌到火场那儿去了,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一时间他竟手足无措起来。
这心情唯天可表!这辈子,他还没被个女人弄得这么头大。前一秒钟她还指着鼻子骂他,后一秒却哭得唏哩哗啦,这可怎么是好?
“别哭啦。”他蹲下来拍拍她。天知道他也想哭了,头好痛呀。
不拍还好,他的手才轻轻碰上她的肩,梁红豆侧身倒向他,哭得更是犹如洪水溃堤。
无法可想之下,他干脆把她背起来,又替她把那些瓶瓶罐罐捡起来,朝阜雨楼走去。
忙了一整晚,梁红豆最后一点力气似乎都在这场哭泣中用尽了。趴在冯即安的背上,眼泪虽然停了,但红通通的鼻子热热的贴着冯即安的颈窝,一抽一抽的没完。
怕又有什么更伤脑筋的举动,冯即安不敢再劝她,只是沉默的往前走。
隔了好久……
“红豆儿。”他轻声喊。
“红豆儿。”
唤了她几声,都没有回音。
最后冯即安才发现,梁红豆竟伏在他背上睡着了,泪水在她薰黑的脸上划出两条白痕,那模样看了教他又气又好笑。
原以为无论时光怎么变化,她仍该是他所曾经疼怜的那个小女孩,但……事实似乎有违所想。
“小丫头。”他摇摇头,状似哀怨的轻叹,唇角却以旁人难以察觉的些许角度微微翘起;似乎在这时,才愿意流露出从不对她说出的不舍与疼怜。
踢开脚下的小石头,他们走到长街的尾端,人烟渐渐少了。
夜色里只有他负着她的脚步声,细细碎碎洒在青石板上。这中间,只是一种莫名的安静围绕着他。
如果冯即安能有所觉悟,他自会明白那种感觉——是种明日幸福的东西。
☆ ☆ ☆
翌日,浑身的酸痛弄醒了她,一睁开眼,梁红豆弹起身子,不可思议的瞪视着正上方直盯着她的刘文。
“怎么了?火灭了吗?财物损失如何?”话还没说完,一声唉哟,她突然抱住小腿,痛呼出声。
“别乱动!”刘文忙不迭的把她推回床上,粗声叹了口大气。“你脚扭伤了,乖乖躺好。”
“可阜雪楼……”
“操什么心,有我和阿磊在,你只管好好养伤。”
“一点小伤,有什么好养的。”她拉起被子喃喃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