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禾还是说不出话来。
“果真如此。”他身子一退,站了起来。
“我……我配不上你。”她终于幽幽地开了口,“我是个累赘。”
“予禾——”
“别打断我的话,听我说完。”她重重呼了一口气,决定将心里的顾忌坦诚以告,不再逃避。
“打小时候起,我一直都很自卑,别的小孩有的东西,无论是吃的、用的、玩的,我一样都没有,因为我娘买不起。”她像是陷入以往的回忆,眼神一片空茫,“我不怪我娘,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挣多少钱呢!但是自从她改嫁给张大坤后,日子就更惨了。我跟我娘都要出外挣钱供他花费,钱少了,便免不了一顿好打。我们身上的淤青永远不会消失,只有新的和旧的差别而已。”
“天啊!予禾,我不知道——”听她木然的陈述,楚星灏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她压根没听见他的话,迳自继续叙述,“我娘终于在我十岁那年,耐不住生活的艰辛,积劳成疾。我们又没钱看病,小病成了大病,张大坤甚至抛下我们母女俩自生自灭。秋天还没完,我娘就走了。”
“够了,够了。你别说了。”他摇晃着她,不忍见她为往事所苦。
他恨自己没能早点知道她母女俩的下落,否则予禾也不用受那么多苦。
“听完它,我没有勇气再说一遍。我什么都没有,在我的世界里,我一直只有失去,不断的失去。”她的目光回到他的脸上,“我注定不能拥有!即使我今天嫁给了你,也许明天、后天,或是大后天,我就会失去你。”
“我娶了你便不会负你。”楚星灏郑重起誓。
“男人总会有个三妻四妾的。”她摇了摇头,“何况你是个钦琦磊落的人中之龙,多少女子渴盼能得你青睐,我又如何与人相争?”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他只要予禾,别的女人全不在他眼卜。
果然他只要李依瑜。她的心又抽紧了。
“我懂你的意思,湘莲公主全都告诉我了。”
“瑜儿?她说什么了。”
“少装出一副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我真的不知道。”
“你还在装傻!”予禾说他一眼,“每个人都知道皇上很赏识你,还有意招你为驸马,你敢说没这回事?”
“是有,那又怎样?”
她猛然咬住红唇,试着不让自己崩溃。她原冀望着他会否认,一切仅是李依瑜在搬弄是非,孰料……
楚星灏暗自轻喟,他真是被这小女人抓住了。以往他做任何事从不向别人解释,可一遇到她,他不想解释也不行。
“你真傻,是有这件事没错,不过早就被我婉拒了。”他怜惜地摸摸予禾的面颊,“瑜儿天真烂漫,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情罢了。”
“有权有势的驸马你不做,你真奇怪。”予禾的醋劲立时消了一大半。
“人各有志。”他为她的话轻笑出声,“我只想娶我爱的女人。如果是为名利而去攀龙附凤,我宁愿一生不娶。”
“既是如此,你又干嘛答应和我的婚约?”
“你的问题真多。”楚星灏揽腰抱起她,“折腾了这些时候,你不累,我都累死了。”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要带我上哪去?”予禾在他怀里不很真心地挣扎着。
她根本不在乎他要带她去哪,只要在他身边,她就觉得很有安全感,她相信他不会伤害她的。
“带你去休息。”他简短地回答。
“你老是这样,都不回答我的问题。”她嘟着嘴,娇憨地唝道。
楚星灏笑而不答,心中暗叹她真是个傻丫头。他说得够明白了,偏偏她别的事都聪明得紧,唯独对他的话却半点也听不懂。
若非已将她视为他想共度一生的女人,他绝不会答应这桩荒谬的婚约。
在还没见到她之前,他原已打定主意,她会有个婚礼,只是新郎不会是他,而是另一个不错的对象。
“哼,笑笑笑,你除了笑还会干什么!”她又忍不住驾他,
“灏少爷,凌小姐的话可真是一针见血。平时劳心劳力的事都是我们底下的人在做,你只要在一旁等着捷报就行了,真是轻松。”在门外等候良久的段飞渝听到予禾最后一句话,立即加入损楚星灏的行列。
“飞渝,你怎么还在这儿?”楚星灏不悦地瞪他,居然和予禾一个鼻孔出气,忘了谁是主子了吗?“我不是教你回紫麒楼报讯?”
“我已经派人办好了。”
“那要不要我再派些工作给你?也许该让你去替炙风洗个澡,它一定会很高兴。”他不怀好意地道。
“灏少爷……”要他帮炙风洗澡?
炙风是匹能日行千里的好马没错,可是脾气很坏,除了楚星灏,谁也无法靠近它,更别提为它洗澡了。他又不是不要命了,打死他,他也不去。
“楚星灏,你干嘛对他那么凶?就算人家是你的属下,你也不能蓄意虐待人家,这样可是有损你玉面蝴蝶的威名。何况我看他满顺眼的,你不要仗势欺人哦!”接着她又转向段飞渝,“唔,瞧你一个大男人,不过是教你洗匹马而已,又不是教你去死,干嘛一副畏畏缩缩的乌龟样?”
她一席话竟把两个英姿飒然、雄据一方的剽悍汉子贬得一文不值,相顾汗颜。
“呃,灏少爷,你还是赶快带凌小姐去休息好了。”段飞渝清清喉咙,礼貌地建议。
“你总算说了一句人话。”楚星灏顾不得自己楚家堡少主的身分,赶紧抱着予禾就跑,生怕她再冒出有伤他们两个男子汉颜面的话。
★ ★ ★
唔,好香哦!
闻著闻着,予禾的睡意全不见了,忍不住从暖暖的被窝里探出头。
“喂,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她猛吞着口水问道。
“你醒啦?”楚星灏在她床前生定,端着两盘令人垂涎的杭州小点,“肚子饿了吧,我特地教人准备几色有名的杭州点心给你尝尝。有红豆饼、玫瑰糕、桂花酿糖、绿豆糕、荷叶饼、芝麻糊,你一定喜欢的。”
予禾迫不及待地半撑起身子凑近楚星灏,兴奋地喊道:“哇,你好棒哦,我从来没吃过这些东西耶。”
她手儿一伸就拿了三、四样糕点,想一口气将它们全吞进壮子里,可惜还来不及行动,就全被楚星澒收回盘里。
“喂,你干什么,不是要给我吃的吗?又反悔了呀!小人。”
“你可真现实。”楚星灏啼笑皆非。
他将盘子摆到桌上,反手拉起心不甘情不愿的予禾,让她坐在铜镜前,“我不是不让你吃,只是好歹你也该先梳洗更衣吧。你一大清早就衣衫不整的在我怀里吃早膳,若让人瞧见了,多不好意思。”
“我什么时候在你怀里吃早膳了?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在你怀里?”她依旧不服气地嚷
“没有,没有。行了吧?”他递过汗巾给她洗脸,她没好气地接过。
趁着她擦脸时,楚星灏拿起木梳,慢条斯理地梳着予禾凌乱的发丝。
透过镜里,只见予禾停住了动作,瞪着一双盈盈大眼惊异地道:“楚星灏,你帮我梳头?”
“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我哪可能不愿意”她正愁她一头乱发该如何处理呢。
“别乱动。”他定住她的头,免得她伤了自己。
“你好厉害哦!不管我怎么梳扯我的头发,就是没法让它听话,就连燕儿也没辙,常常弄得我好疼,可是你就不会。你快教教我,你是怎么梳的,怎么都没弄疼我呢?”予禾乖乖坐好,衷心地赞叹着楚星灏的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