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眼前竟是穆仁那张方正的脸!
今天正是穆仁要下江南的日子。然而就在他一切就绪,准备上马出发时,他一眼便 发现了站在街对角的芙净。他本无意叫她,可是眼光却总不时地望向她。后来觉得她似 乎发呆太久──一个人就那样站在大街上,太危险了。
于是他走到她的面前,先是轻轻地叫唤,因为怕突然吓着了她。可是发现她还是一 脸的白痴样,所以他才加重了音量。
‘啊……’他好像总是突然地出现在她面前。‘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人站在大街上发呆是很危险的,快进去吧。’穆仁温和地说着,说完转身就 要走。
听到他这么说,芙净一时间觉得有股愠意直往脑门上冲。
一个冲动,芙净突然扯住了他的衣袖,大声喊道:‘我相信你,我真的相信你!你 不会杀人,你是爱她的,你不会动手杀害你爱的人……’
到后来,芙净几乎是用吼的,让站在穆府前的下人们听了都不禁冒出冷汗。只见穆 仁的眼神已随着芙净的话愈来愈沉,最后,连眼珠子看来都快瞪凸出来了。
‘是不是?你不会……’穆仁的反应,芙净全看在眼里,所以说到后来,她的声音 愈来愈小。
不过,她太需要他支持自己那无来由的信任,否则她……‘你以为你是谁?你懂什 么?!’穆仁几乎是压抑性地喊出,一字一句打击着芙净对他的信任。
他是故意的!芙净瞪大了眼看他。
穆仁走向坐骑,一跨上马便挥鞭吆喝而去,留下芙净一个人。
她是谁?是啊,她是谁?她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过问他的事?看他那一脸气极厌 恶的表情,他一定讨厌死她了。甚至她都觉得自己……‘咳……芙净,你今天应该是要 来替格格们量身的吧。’是李管家。正当芙净即将陷入极度自厌之际,及时拉了她一把 。‘别在这偷懒,快跟我进去。’
李管家将她安排在侧厅候着,便转进去准备带两位小格格出来。
芙净兀自一人静静地在厅堂中,脑里一直盘旋着穆仁那张愤怒的脸。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被他吓到,真相一定不是这样,他只是希望大家都把他看成 坏人,我不会让他如愿的!’芙净做了一个决定。
***
‘你没事怎么跑来衙门?’风着影觉得芙净的行为越来越出人意表了。
‘我想问你,事情查得怎样了?’芙净一离开穆府,便直往衙门而来。
‘就这事?’风着影一贯闲闲的口气。
‘阿影,你还要多久的时间?’芙净不得不严肃起来。
‘这事有点棘手。我上次探了探我爹的语气,发现他不会给我任何帮助,所以我现 在必须靠自己。何况这件事牵涉到皇室。’风着影说的都是事实。
‘阿影,我必须证明他没有杀人。’也证明我自己的心。她暗暗补上一句。
‘你大可以放在心里。没有人会禁止你在心中相信他。’女人的心,她难道还不了 解吗?她也是女人啊!
‘不够!’芙净语气坚决。
接下来,她将今天在穆府门前的事说给风着影听。
‘所以我更相信自己。只是我没有证据,证明他在用这一切自我折磨。阿影,我已 经碰触了禁忌,现在只有选择往前冲了。’
‘又不是在赌博,而且也不必带着我啊。’风着影轻松地说着。
芙净嘟起了嘴,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直盯着风着影。
被盯得浑身不自在,风着影投降了。‘好好好,你放心,我有在动,而且时程加快 点就是了。’
芙净点点头,心思又飘向了那张刚毅的脸……那张过于方正的脸,在经过了芙净吓 人的表现后,往南的一路上,一直罩着一股怒气。
没错,他是在生气,气自己伤人的口气,因为他看到她的脸上血色尽失;也气她的 多事,她凭什么任性地去碰触他好不容易结疤的伤口?他更气自己,为什么他要生气?
‘莫名其妙!’穆仁咒骂着。可是,芙净的身影反而更清楚的呈现在他的眼前。‘ 她的脸真是太圆了……’
刚刚自己被她扯住的时候,他实在想不透,他到底是挣不开还是不想挣开?又已经 有多久没有人这样任性地在他的生命中闯荡了?而她是那么的不在乎一切,为什么?
‘真是奇怪的家伙。’是说她,还是自己呢?
穆仁甩甩头,决心不再去想。如果这个女人的脸一直不消失,那晚上就找间妓院去 玩玩好了。他一点也不想深究,为什么自己会受到这张脸的干扰。
***
‘王婆,我送你的衣服来了。’芙净在门口招呼道。
‘你最近怎么不见人影哪?’只听见王婆的声音从房内传出,似乎没有要出来的打 算。
芙净知道她在闹情绪,只好诱之以利。‘顺便也带了些糕点来。这是我娘做的喔。 ’
金玉子的糕点做得很好吃,是左邻右舍一致称赞的。只可惜她绣花的生意太忙了, 不然要是跨行做糕点,铁定会大赚。
老人家爱吃甜食,不一会儿王婆便从内房走了出来。此时芙净早已经在厨房里准备 茶水,而糕点早已拿出来摆好在桌上,精致的模样似乎在告诉每个人:很好吃喔!
王婆舔了下唇,忍不住诱惑地拿了块来吃。
‘王婆,水来了。小心烫。’芙净动作迅速地将茶水摆上桌。
‘我听说最近你家来了个贝勒爷?’
‘是啊!’芙净心想,铁定是丁大哥说的。
‘那你爹不高兴死了?’喝了一口水,王婆伸手又拿了一个糕点。
‘没有啊,对方是来谢谢我救了他的儿子。’
‘就这样?那也没必要特定跑一趟吧!’王婆说着,眼睛却直盯着芙净。
‘是啊。’芙净在王婆的注视下,没来由地感到有点心虚,低下头来。
‘虽说总算盼到贝勒爷进门,但是可别病急乱投医啊。’王婆说道。
芙净觉得这个比喻有点怪,不过知道她是好意。
‘别不相信,所谓无风不起浪。唉……真想不到有那么残忍的人。’王婆唏嘘不已 。
‘想不到我前脚才离开穆府,后脚就发生了这样的事……采玉格格才刚生下儿子不 到一天,他竟然下得了手?真是个阴沉的人……’
每个人都说他杀人,芙净已经不想和王婆争了──慢着!王婆刚刚说什么来着?前 脚离开穆府?
‘王婆!那时你人在穆府?’芙净惊叫了出来。
‘是啊。’王婆喝了口水。‘想当年,我王婆接生的技术可是叫得出名的。那些宫 里的接生婆,一个比一个没用。皇帝怎么净养些草包?’
‘你为什么会到穆府?’芙净急急地问。
‘半夜突然就被差役给捉去了。’王婆也许年纪大了,有点答非所问。
‘为什么?’
‘采玉格格这胎难产。早听说怀这胎时,采玉格格的身体就不是很好,偏偏格格硬 是坚持要留下这个孩子。’王婆说着,突然怀想起当年的采玉格格。‘这个格格是个好 人,对贫苦人家常伸出援手。偏偏身子骨不好,弱不禁风,好像一阵风来就会被吹走似 的。’
芙净仿佛看到了这个女子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她知道那人是采玉格格,因为她有 着和玉舞格格一样的美眸。
王婆再喝了口水,又继续说:‘采玉格格瘦瘦弱弱的,没嫁人前,至少给人安详的 感觉,可是自从她进穆府后,感觉……唉,反正就是很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