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表情落寞不少,不过只一下子,她又恢复活力。“不会的,查克是个好人,老天爷不会如此狠心让他受折磨的。”
“但愿你说得对,”他的眼睛被窗外多变的色彩吸引,以前他对日出日落是没有感觉的。“你不准泄漏我们的秘密,不见得所有人的接受力都和你一样。”
为了感谢他对查克的照顾,她觉得对他要尊敬些。“裴斯洛,我才不是国际大嘴巴,四处乱说,首当其冲的是查克,我才不会害他,不过我是为了查克保守秘密,不是为了你,你要搞清楚喔!”
他笑了笑。“我了解,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姓裴,叫斯洛,直接叫我裴斯洛。叫我裴先生,我是不会回应。”
这个人真麻烦。“那正好,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你这个人,尊称省略也无所谓。”
“想不想去看查克?”他提议。
她想了想。“还是不了,他不会想让我看到他不好看的样子。对了,你多注意瑾琛,她的反应好奇怪,又不像桑彤一直哭,也不像我可以很快的接受事实,她一直以同样的姿势,直视前方的呆坐着,你要多注意她。”
“瑾琛?她不是叫珠子吗?”他好纳闷。
“她是这样告诉我的,总之你多注意她的举动,不要让查克恢复后,看到的是一个木乃伊娃娃或是……那个,你知道的嘛!”嗯嗯两声,终于让他明白她想说的是怕瑾琛会想不开,到时查克抱的就会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这个女孩了不起,能够抛开一己之念,宽大为怀的对待她的情敌,他当然也不能漏气。“这点,我一定办到。”
她看看手表。“我下午有小考,要先回去温习功课了,不能大意,占学期成绩的百分之二十咧,我还是先走好了。”
“你一夜没睡,我送你回去好了。”
“夜游太多次,早已练就一夜没睡,精神照样好的功力,我也可以在公车上补眠。你留下来,不然查克又发生状况怎么办?替我照顾他,不然我唯你是问。”临走之前,丢给他一个融合感激和威胁的眼神。
一缕清香随着千雪的离去而逐渐散尽。
他别的没听清楚,那句“唯你是问”却听得清清楚楚。
真是惹龙、惹虎,不可惹到恰查某。
* * *
三天了。
距离查克在舞台上发病倒下,整整三个轮回的日出日落在瑾琛眼前悄悄消逝,她却浑然不知觉。
李杰已经前往俱乐部,告知吴永光查克因病身体不适,无法跳完最后一场表演,他已将查克接回家休养,而瑾琛,他则言明是查克留她下来的,她没去上班,不能算是旷职。
至于因查克而带给俱乐部的混乱及金钱损失,他也付出一笔可观的费用作为精神赔偿及其他杂七杂八的损失,原本吴永光还以为来了个阔佬,想在他身上大敲一笔,结果反被李杰冷峻的神态逼迫,只落得不敢吭声、只敢点头的下场。
俱乐部的问题处理完,查克和瑾琛的问题才是最麻烦的,查克被德国科学家抽出血液作化验,化验的结果有待实验分析后才可得知。说也奇怪,除了第一天,查克的身体是最疼痛,脸也变形得最可怕,但在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他的疼痛减轻了许多,脸孔也稍微恢复了些,虽然不如以前的俊美,至少已比第一天的样子好看多了。
而查克躺在床上,仍念念不忘瑾琛呢?她的反应也够怪了,她三餐照吃、觉照睡,但不想离开,整日像个游魂似的,走过一楼绕二楼,二楼绕过逛三楼,三楼逛完游庭院,李杰的家哪里有蚂蚁窝,恐怕她都能指得出来。只是她绝口不提查克,也不主动询问他的情形,更不提出探望他的请求。
这天下午时分,瑾琛又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庭院里晃来晃去,桑彤从二楼的窗口看见她,便火速冲下楼,捉住她的手摇晃着。“快呀!珠子,查克要和你说话,他在房间等你。”桑彤兴奋的表情和瑾琛平淡的表情正好呈对比。
“他要见我了。”瑾琛淡得出奇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转折。
她发觉到瑾琛平平的声调,没有欣喜之情,也没有不悦,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你好像一点也不高兴,你是怎么啦?他愿意见你了,你留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我不知道。”瑾琛小声地吐出一句话。
“不知道什么啊!”桑彤快火大了,没见过如此冷漠的人,查克是她的男友呐!真是的。
“我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要作什么反应。”她并不是在假装,她只是无法尽情地发泄自己的情绪罢了。
“我明白了,”桑彤谅解了,她拍拍瑾琛的背。“见到他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看你是要骂他、咬他、打他,还是对着他尖叫、哭泣都好,随你高兴,把你最真实的情绪表达出来就对了,相信我,不会再有什么比这个更糟的了。”
既然桑彤都这么说了,她的李杰不也是不死人吗?她一定曾经也有过一番煎熬。瑾琛反问自己,待在这里三天,什么也不做,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只为了能见上查克一面,现在他要见她了,她还在犹豫什么呢?
去见他吧!别骗自己了,明明就想见他;何苦要压抑着浓浓想念的思绪呢!
就走吧!不怕的,不管他是谁,他总是最不想害她的人。
* * *
随着桑彤上了二楼,桑彤替她开门。“进去吧!时间是属于你们两个人的。”推她进去,桑彤便下了楼。属于情侣的时间本来就嫌短暂,此时此刻,更不需要她挤在两人之间充当发光体。
暗。
好暗,房里仅存的一丝光线,桑彤关上门,也带走了光明。
窗帘全拉上了,灯也不开,难怪房里是一片灰暗,由于是白天的关系,日光还能穿透白色的窗帘,洒进房里,靠着微弱的光线,瑾琛看见了背对着窗外、端坐在一张军人沙发上的查克。
她看不清他的脸,虽然不可否认的,她在发抖,但她仍想一试。“太暗了,为什么将窗帘全拉上了?”她动手去打开窗帘。
“别拉开,”她的动作随着他的喝止而停顿。“这样正好,黑暗才适合我。”
他本来是最适合阳光的人,现在阳光反而变成了他的致命伤,造物主何苦作弄人啊!
“你……还好吗?身体还有……脸。”她笨拙的问法,事实上却是最直接的问法。
“不很好,但我捱得了,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习惯了就好。”他自我安慰的解释反教她心里难受。
“你以前也经常这样吗?”她绕到他身后,光线太暗淡,实在无法看清他的轮廓。
“也不是,至少有好几百年不曾发生过这种情形了。这样说,你会害怕吗?”他的话中有自嘲的意味。“嗯,不……不知道。”她早知道他曾经有的身份,只是她根本理不清思绪,因为她的脑子变成一团黏稠稠的白色浆糊,快干不了,只有任它继续迷糊着。
“你的行为真令人想不到,我本来以为你应该吓得眼泪滴滴流,或是吓得哭不出来,而不是告诉我一句不知道,我该拿你如何是好。”黑暗中,查克挪动了一下身子,椅脚被他弄得吱吱响。
“我知道你是不死人,我却不觉得害怕,除了我父母亲,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不应该弃你不顾的。”她一字一句清晰地飘在封闭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