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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玄最看不过的,正是她这一点。

  然而纪君恒却明知她在利用他的责任心,仍让她任意妄为,气得南宫玄牙痒痒。

  「那个女人人见人怕,只会把自己锁在兰楼里!她的世界就只有你一个,所以也要把你孤立起来,让你的世界只有她一个!」南宫玄冷哼道,突然一脸古怪的看他,「告诉我,你不会真的爱上了那臭八婆了吧!」

  回应他的,是旺财突如其来爆出似喷笑的咳嗽声。

  「你说话啊!你这样是什幺意思嘛!拜托你,别告诉我你真的喜欢她!天啊!你有被虐待狂吗?」

  「你怎幺说便怎幺是吧。」懒得理再理会这个想象力丰富的男人,纪君恒在帐册上写下最后的一句,高大的身子离开了酸枝椅。

  「你什幺意思啊?不会真的看上她了吧?君恒!你别又不说话啊!」见他正要举步离开议事厅:「你要去哪啊?」

  「练染坊。」

  第五章

  已经记不清楚,他们的关系,是什幺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了——

  那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特别的沉寂。

  十七岁的纪灵儿,口咬着松饼,娇小的身子包着厚重的棉袄躲在书房小阁楼的最角落,死命背念着厚重的染色册。

  「你在做什幺?」

  沉稳的男音打断了纪灵儿的默念,她伸头稍稍往下一看,一见步进门内的身影,她猛地站起身来,搁在腿上的糕点掉满地,失声轻喊:「是你啊?」

  纪君恒伸长臂跃上小阁楼,高大的身子让角落一下子变得好狭窄。

  自她手中抽起充满了饼屑的书册,纪君恒皱眉问:「这幺晚你不睡觉起来看这个?」

  「关你什幺事。」纪灵儿红着脸,伸手抢回书册。

  「你的脸上都是饼屑。」都几岁人了,像小娃儿般爱吃糕点就已经够丢人了,还老吃得一身都是。

  「喔!」纪灵儿闻言即手袖并用,拍抹着脸上身上的饼屑。没办法,纪大姑娘她一向没有带锦帕出门的习惯。

  纪君恒看到她这模样把自己的手巾拿给她,还好心地替亲自替她擦去脸上身上的饼屑:「还在为爹爹骂你的事不高兴?」

  「哪有。」她撇开头,撅起红唇冷哼道。

  「你是纪家练染坊的继承人,爹爹对你的训练自然比较严格。」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心神均被手中隔着单薄的帕子传来娇嫩得不可思议的触感怔住。

  她,比他想象中还要柔软,他现在才真正知道软若无骨的真正意思。

  「那你呢?你不是长子吗?纪家的练染房该是你来承继啊!」纪灵儿不满地叫道,一肚子的抱怨让她无暇留意一张粉嫩小脸正任人肆无忌惮地玩抚着。

  「我对练染没兴趣,而我练染的天份也没你高。」他忘情地以指掌磨擦着她美丽的小脸,毫无知觉帕子早已滑离大掌。

  「我以前也觉得自己是有些天份,可是………唉!」一想到爹爹把她所调出来的颜色评得一文不值,她的心就隐隐作痛。

  「那是因为以往练染对你来说是兴趣,但当兴趣变成了工作,压力就会随之而来,当然变得不一样了。」

  「我不喜欢这样。」她闷闷地哼道,娇嫩的红唇还是撅得高高的。

  她调颜色一向是靠感觉,无心插柳的,喜欢加这个就加这个,喜欢那个就加那个,没有受过正统的训练,随性得很,现在多了这幺多规矩,可真是折腾了她。

  「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爹爹是知道这一点,才对你这幺严格的。」纪君恒不舍抽回手,大掌却残留着她细嫩的触感,指尖传来阵阵莫名的悸动。

  这一回大姑娘连哼也懒得哼,撇开小脸,随手自沉厚的书柜内扣出一本书,泄忿般用力翻着。

  她稚气的动作让纪君恒没好气地摇头,抽起她手中的书本:「走吧。」

  「干嘛?」

  「纸上谈兵是没用的,要真正了解书上所写的,必须要亲手调练。」他低吟着,半垂着长睫让她看不见他眼底闪着的一丝狡黠。

  「可是爹爹都说了,没背熟练染基本知识之前,不得进练染坊半步!」这鬼东西都是以前在北方的练染坊里,胖叔以口相授的,她八百年前就忘了!

  在纪家这五年,灵儿被下令不得进入练染坊,泰半时间都在书房里读书认字,不然就是跟乐儿四处出游玩,偶尔有空,也只是偷偷躲在后山随意地调些颜色闹着玩。

  「练染一定得在练染坊吗?」

  「什幺意思?」

  「出来吧。」

  纪灵儿不解地跟在提着纱灯的纪君恒身后,越过了长长的走廊、幽静无人的后园,一直来到了纪府最偏远的小湖上的一纱缦石亭之内,重重的纱缦在石凉亭的四周垂挂着,让人难以窥探亭内的一切。

  他撩起蓝色的纱缦领着身后的人儿步进白石所砌凿而成的石亭之内。

  才步进石亭,纪灵儿几乎看傻了眼,一张小嘴因惊讶而张得好大。

  凉亭之内点满了烛火,映照出一片明亮。柔和的烛光照出如梦似幻的亭身。石亭的各处放满了花篮,五彩缤纷的花儿在篮内静静的躺在桌上、地上,让人忘了现在已是冬季。

  「你把练染坊的东西搬来啊?」纪灵儿惊喜地轻喊着。

  「只是搬了些简单的调色工具和花瓣。」他回答道。

  「你为什幺要帮我?」她一脸的狐疑。

  老实说,一开始她并不喜欢他,这个与她相差一岁的哥哥。

  他个性奇怪,人前冷淡人后可恶,又老爱捉弄她,每回只爱看她出糗……可是只要她有难,他总是第一个伸手帮助她的人,而自己遇到困难,第一个也总是想到要找他……

  她好象很依赖他,而他却好象也不甚介意,总是任她要求,需要着、任她依靠。

  有时候她真的很疑惑,他对她的好,是纯粹出于家人的关怀?抑或是夹杂着更多……

  没来由的念头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耳根一红。

  其实一直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念头,偷偷藏在她的心底最深处,一个不被允许的幻想——

  她一直都忘不了,那个乘骑着骏马的男孩。那个在花间、在丛里,用那双带来无数震撼的黑眸凝视着她的那个男孩。

  尽管嘴上总是说着讨厌他的话,但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内心深处有个小角落,一直珍藏着那段宝贵的记忆——

  「我不希望练染坊的担子放在我身上,既然你有天赋,就要好好当个称职的练染师,别把纪家搞垮了,那谁来养我?」

  他的话,淋了她好大一盘的冷水,哗啦一声,那幺一小撮火苗,完全被淋熄。

  「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她冷哼。

  纪君恒也懒得理会她,动手准备着热水木盘。

  「好冷喔!我们就不能在屋子里调吗?非要在这个冷死人的亭里调练不可?」莒城虽暖,但入夜风起,不免有些寒意,虽穿著厚重的冬衣但在微寒的冬夜里,依然会觉得寒冷。纪灵儿缩着肩皱眉道。

  「然后弄得整个房问都是颜色还有染料的味道吗?」他以火箸撩拨着炭盘,让火烧得更旺。「桌上有些温酒,喝下暖暖身。」

  纪灵儿点点头,僵着冰冻的双手替自己倒了杯甜酒,将微温的酒杯捧在掌心暖着发冷的小手,不时轻啜浅尝着。

  「坐下。」纪君恒说道,着手开始解说着练染的基本常识。

  从布种、灌溉、摘尖、采棉、拣晒、收贩、弹花、纺线、上机、织布到练染等十六个部份,将布与染色品的关系,他都钜细靡遗,一一细心地解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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