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解柏翠纳对于所见所闻十分震惊。他愤怒地告诉自己,这些事情是不应该发生的。
“柏翠纳,来!”他说:可是她没有服从。半晌,他起身走到她旁边。
“我要给你一些劝告。”他说:“也许你听不进去,可是这是每一个改革者迟早要知道的事。”
“什么事?”
“不要跟你要帮助的人太过接近,太过热情。”
他看得出她眼里有一股反抗。他继续说:“如果你做得太过火,结果很可能会变成一个狂热份予,就没办法再客观冷静的观察,这是做任何事都不可或缺的态度。”
柏翠纳沉吟了一会儿,半晌才说:“我晓得,你是对的。可是,哎!监护人,我一想到这个问题就难过!为什么这些姑娘这么小……而……那些嫖客一点没有同情心?”
“假如你要我帮你策划进行,”伯爵说:“我们应当从另一个角度着手。假如你高兴,明天我陪你去见碧佳斗里的圣·詹姆斯教堂的神父。你可以了解一下他们正在进行的救济工作。相信他们对你全心全意的协助,一定非常欢迎。”
“真的要陪我去?”柏翠纳惊喜地问。
“只有一个条件。”
她敏悟地望着他。
“你不要再亲自参与。”他说:“这不只是要求更是命令!”
“我知道你会阻止我的。”
”你应当了解。”他说:“第一、你会被敲诈。第二、这不是一个淑女应当关心的问题。”
“我认为应当!”柏翠纳愤怒地说:“每一个女人应当关心其他的女人正在受什么苦,特别是——那些缺乏经验,还需要别人照顾的年轻女孩。”
“这句话正好适用于你。”伯爵平静地说。
她尴尬地笑了。
“我知道你会揭我的疮疤,总之,我是需要你的照顾嘛!”
“只要你愿意。”
“对不起我没有先跟你商量。”柏翠纳说:“可是你没有告诉我这件事非跟你商量不可。”
“又在文过饰非了。”伯爵说。
“我要帮忙!”她呼喊着:“非常需要!假如我们能够携手合作,真是太妙了,妙得不得了。” 说着她伸出手,握住伯爵的手。
“从来没有想到你会谅解我,”她低声地说:“你使我感到一切事情都很乐观。” 她感到伯爵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不要告诉奶奶,”她加上一句:“她不知道吉姆陪我去碧佳斗里。”
“放心好了。”
她微笑地望着伯爵,双眼不觉湿润起来。
“你太好了!”她高声地说:“我以后一定要乖了。”
“我非常怀疑!”伯爵说。
他的眼里却盈满了笑意。
柏翠纳兴奋地审视着四周。
闻名一时的宝松园正如她所想像的一样美仑美奂,可是光线更生动,装饰更高雅,比她想像的更令人愉快。
她一直觉得很难过,因为她得瞒着公爵夫人和伯爵偷偷出来吃晚饭,可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卡蕾花了很多心思安排这次晚餐,她不能叫她失望。 她很感激柏翠纳帮她解决了难题。为了表示谢意,她想做一点事来报答她。
柏翠纳回想把一叠信塞到她手里时,她惊喜得热泪盈眶的模样。
“啊!我的信!我该怎么谢你?”
她哭了。
涕泅纵横地叫着:“我会还给你,我会还给你,总有一天……”
“你没有欠我钱啊。”柏翠纳说。
卡蕾突然吓了一跳,惊愕地停止流泪。
“真的。”柏翠纳说。
“可……可是,怎么……我……,我不懂……”卡蕾口吃地说:“你不是拿钱向他赎回来的吗?”
“偷来的!”柏翠纳告诉她:“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卡蕾,你必须发誓,关于我怎么得到这些信决不能透露一个字。”
“我发誓!当然,我发誓。”卡蕾虔诚地说:“可是……
这是怎么回事?”
听完整个故事,她完全吓呆了。
“你胆子怎么会这么大?……你为什么要为我冒这么大的险?”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而且我觉得穆地模可鄙到了头,不能忍受让你吃这个亏。”
卡蕾又惊讶又崇拜地望着她。
她们把信件丢到火炉,凝视着薄烟弥漫炉里,直到每一片碎纸都化为灰烬。 火光摇曳着,卡蕾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现在佛来德烈再也不会知道了。”
“不会的——除非你告诉他……你决不能那么做!”
“我已经答应过你了。”卡蕾诚敬地说:“我不会食言的。”
她吻了柏翠纳,一再谢她,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她。
柏翠纳晓得,卡蕾说要在宝松园安排这次晚餐,这是只有他们两人才能领会的庆祝会。
起先她们在卡蕾家跟莫孔勃候爵夫妇进了晚餐。她们尽量若无其事地闲谈着。 大人们以为她们是由佛来德烈和鲁柏特陪着去跳舞,其实大伙儿却往宝松园来了。
尽管这儿的名誉不太好,却装潢得富丽堂皇,又有个光荣的标帜——摄政亲王有一个私人厢房,还设有专用楼梯可直接进出剧院。
不过因为这是一个公共场所,任何人只要付了钱就可以进来,所以显得十分拥挤。
柏翠纳早就听人说这儿有扒手,他们大多数穿得很体面混在人群里,或者徘徊树下。
在两个男人护送下,她们穿过拥挤的甬道来到圆形剧场,进入一个小包厢。厢房的布置充满了东方色彩,一间间地面对着舞台,围成一个半圆。 厢房里有张彩绘餐台,柏翠纳发现上面画着一条“龙”。
大青龙吐着火舌,鲁拍特说:“摄政亲王被国会否决了预算时,就是这付面孔。”
柏翠纳发现卡蕾的哥哥看来一脸沮丧,卡蕾说他是“一朵凋谢的郁金香”。他就是喜欢那垂头丧气的调调儿,惺松的睡眼,纨绔子弟无聊的对话,种种都叫人看了生气。
他跟佛来德烈截然不同。佛来德烈越看越叫人喜欢,不过现在他的心里只有卡蕾一个人。
她了解,卡蕾希望她多取说鲁柏特,多找话题跟他职聊。
他显得有点懒得听话,今天晚上是勉强被妹妹拉来当电灯泡的,他的心不在这儿。
可是他总归是回答了她的一些问题,还叫了几片有名的宝松火腿——贵得不像话——还有一瓶香摈,跟她在伯爵家喝的味道完全不同。
她环视整排包厢,听说这儿收藏着赫嘉的亨利八世与安妮·宝伦肖像。
音乐奏出美丽的乐章,人们开始翩翩起舞,可是大多数人都在互相观望,宝松园的舞厅有五千盏油灯,是伦敦夜里最明亮的地方。
“节目什么时候开始?”柏翠纳问鲁柏特。
“快了。”他回答:“喔,我去看看。”
他迅捷地站起走出包厢,那动作使她感到他是极力找理由回避这个场面。可是她懒得多想,只顾观赏舞池的人和旁观的人群。
佛来德烈和卡蕾在窃窃私语。卡蕾粉颊泛红眼睛充满了幸福,看起来真是漂亮。 柏翠纳尽量把椅子挪到包厢房的角落,以免无意间听到她们的耳语。
这时隔壁的厢房传来说话声:“她不但歌唱得好,又相当风骚,伯爵就欣赏这个调调儿。”
“我每天骂他,他都不敢回嘴。”
“你少吹牛,拉涅劳。”第一个声音笑着说。拍翠纳认得出这是罗洛爵士的声音。
她现在知道谁在说话了。拉涅劳公爵在一次舞会里跟她跳过舞。
她早知道他是个爱吹牛的家伙,对他一直不敢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