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订的报纸和杂志。”
“那些不是给你看的。”
“我想我应当了解一下伦敦的现况。”拍翠纳说:“不只是“政风”记载这些事,众议院的演说也都在讨论这些事。”
伯爵很清楚,他们常常辩论许多《调查委员会》对实际情况调查的“发现”。
少数清廉的警察也提供了证据。国会议员曾经被这些事实弄得十分震惊。
可是伯爵和许多朋友们讨论这些问题时,没有一个他认识的女人表示过丝毫的兴趣。
所以他对柏翠纳说出这些事十分惊讶。可是他只是大声地说:“我只要知道你还给什么人钱?”
“我怕你会生气。”柏翠纳答道:“碰到依莎以后有一天晚上,我曾经走到碧佳斗里去……想要看看那里是什么情形。”
“啊?你走到碧—佳—斗—里?”伯爵发怒了:“你一个人?”
“不,不是一个人。”柏翠纳答道:“我不会那么笨,我把车子停在庞德街的尽头,然后叫吉姆跟我一起去。”
“吉姆有什么权利陪你去。”伯爵震怒地嚷着。
“这不能怪吉姆,”柏翠纳连忙说:“我强迫他去。我说假如他不愿陪我去,我就自个儿走。”
伯爵已经张开嘴唇准备痛责她,可是马上控制自己,仅只问道:“结果呢?”
“我跟几个女人说话。有几个女人很粗野,可是绝大多数知道我要帮助她们,都回答我的问题,简单地告诉我她们是怎么开始皮肉生涯的。”
“你给她们钱了?”
“当然。大多数都很感激。她们说这一来可以休息一个晚上,早点上床睡觉去了。”
伯爵对这一点十分怀疑,他知道这些钱会被老鸨夺去,她们的行动不会没有人监视的。
但是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静静地听柏翠纳继续说下去。
“有一个女孩儿告诉我——这是我以前没听说过的——她们不能自己取得现金,所以我安排她第二天早上到公园去见我。以后我按照这个方式接济了许多人。”
伯爵仰靠着椅背,手抚眉间,仿佛要把那团烦恼的皱纹搓平一样。
他深知柏翠纳的作法绝对没有办法真正帮助那些受苦的风尘女子。她无法如愿以偿的。
记得有一位众议员曾说从来没有过娟馆的老鸨被送到监狱的记录。
老鸦们拥有妓院,买了一群可怜的姑娘,在他们的监视下阻街卖淫,姑娘们只拿了些微的报酬,租最廉价的阁楼住,一直到人老珠黄,或是病魔缠身而不能继续操贱业。那时她们将被弃之如敝履,过着悲惨的余生。
可是每一个老鸨,不管是男是女,他们都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发掘“人才”,培植摇钱树,赚一大笔钱来购买马车,在郊外别墅过着豪华生活。
“我帮助那些碧佳斗里的姑娘们。”柏翠纳说着:“可是我主要帮助那些有孩子的,现在她们已经认识我的马车,每次我上庞德街,通常有两三个人在等我。”
她说着瞄了伯爵一眼。
“跟奶奶出门的时候,我身上往往准备两三个袋子的钱到时候递给她们。”
她的限光里带着乞求。
“我花了许多钱,可是每当我穿着漂亮的衣服,佩带着你收藏的高贵珠宝,都不禁想起那些被迫卖淫为生的女人和她们饥饿的孩子。”
柏翠纳的声音里带着微微哽咽,不觉间眼泪夺眶而出。
她站了起来,走到窗前,以免伯爵发现她在哭泣。
伯爵望着她的侧影,明亮的窗景把她衬托得像一幅剪纸画,阳光将她的头发映出一圈金黄色的光晕。
“来!坐下!柏翠纳。”他平静地说:“我跟你谈这个问题。”
她偷偷地擦掉眼泪,然后照着他的话坐回刚才的位子。
“我了解你的感受,”伯爵说:“可是告诉我你感受到什么程度,要信任我。”
“我以为你会阻止我。”柏翠纳答道:“爸爸常说,丢钱乞丐是一种浪费,可是我……我不得不帮助他们。”
“我了解你要做的了,可是以后我们必须做得更实际一些。”
柏翠纳望着他。
“我在想,”她慢慢地说,“等我二十一岁有权处理自己的钱,我要建一幢房子,当做救济院来收容那些小妈妈。”
“这是一个好主意。”伯爵答道。
他不愿打破她的幻梦,为她说明,有些孩子是专门雇来装个模样,互相轮流抱着以换取好心人的同情而已。
“你是说你要帮助我?”拍翠纳问道。
“我要劝你把金钱用到比较理性而实际的救济上。”
“我希望你帮助我去救济那些像依莎一样……还没有结婚就不幸有了孩子的姑娘。”
“这不难。”伯爵答道:“事实上,我相信,已经有救济金用到这些未婚妈妈的身上了。”
“有吗?”柏翠纳:“我似乎没有看过这类的消息。”
“不错。”伯爵同意道。
他知道柏翠纳对她偶然碰上的这个问题到底有多严重是一点概念也没有,也许只是因为她比其他贵族小姐更富于感性而已。
“我想你会发现。”他说:“碧佳斗里的教堂像圣·詹姆斯教堂对于这些女人,特别是有孩子的妈妈知道得比谁都清楚。关于这个问题,我想你最好先跟教区神父讨论一下。”
他看得出,她对这个主意不太热心,所以再加上一句:“我晓得,他们的工作所以做得不够彻底,是因为他们缺少基金。”
“那我可以给他们一些钱。”
拍翠纳的声音非常兴奋。
“好吧!”伯爵同意道:“只要你先跟我商量一下,我们可以想一个最可行的办法。”
“喔!谢谢你,谢谢!”
“这是你的钱,不是我的。”
“我要你帮我。我要好好运用我的财产。”柏翠纳说:“不过我不太了解……”
她犹疑着,似乎知道她要说的是一个尴尬的问题。
“什么事不了解?伯爵问。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女人在街上拉客……而那么多男人……居然有兴趣!”
她是在想这些女人是多么粗俗平凡,特别是那些对她粗野的女人。
尽管她到碧佳斗里的对候才傍晚时分,却已经有许多姑娘喝得酩酊大醉。
对她来说,那是一次大开眼界,也是大吃一惊的经验。
柏翠纳对她亲闻目睹的事永难忘怀。
伯爵仿佛透视了她的心,望着她说:“改变世界不是一蹴可及的事,柏翠纳,更不是个人能力所能及的事。”
“我知道。”她说:“可是你有权有势,可以在上议院说话,可以影响摄政亲王。”
伯爵笑了。
“你未免太高估我了。”他说:“实际上我已经提过了,我准备再提出来。”
“真的?”柏翠纳问:“她们需要帮助,而不是订些法律把她们送到监狱。”
“你碰到的是一个至今仍让我们感到最棘手的问题。”伯爵说:“不知道能不能提个建议?你对这个问题这么感兴趣,与你的年龄、身份不太适宜。”他慈详地说。
柏翠纳又站了起来,定到窗口。
她默默地望着花园,然后说:“你是在取笑我。当初我上伦敦的时候……跟你说过我要做的……”
伯爵微笑了,柏翠纳曾大胆地说要当个“流莺”,如今言犹在耳。
“我不是说过?你对你所说的话一点也不了解。”
“我很惭愧……”她说:“不仅对我说过的话惭愧,我还以为那种生活方式多么有趣……我不知道事实是那么悲惨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