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它看了一会,几乎害怕去拾起信来。她想这简直太离奇了。然后她勉强用手把它拾了起来。有人把她的名字用一种圆润和女性的手笔清晰地写在信封上,在上面盖了前一天的塞纳邮戳。
她翻过信来非常仔细地看看封口,它伪装得非常好,但是她能看出它是拆开过的。她用颤抖的手指胡乱撕开封口。在里面信纸上端印着:辉煌大旅馆塞纳。信内称呼是:“我的亲爱的塔里娜……”
她不由得止不住只想大笑——几乎是狂笑。这样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然而她却能十分肯定纽百里先生所说的一切一定会发生。这和黑夜必然降临的事实没有两样。
只听得门上钥匙一声转动,接着吉蒂闯了进来。
“你醒了吗?”她问。“我想我应该多睡一会,但是一点也不觉得累,你也是吗?”
“不,”塔里娜答道。
“你收到了一封信吗?”
塔里娜把信放在梳妆台上。“吉蒂,我出了这样的麻烦。”
“天哪,出了什么事啦?”吉蒂问,一下子坐在床上。
“这关系到你父亲,”塔里娜答道:“我想我应该对你父亲讲实话,除此别无他法。”
“你不能那样做,”吉蒂迅即说道:“昨晚我还在想,有你在一起过得多快活呀。如果我们不是假装说你是阔人,那么昨晚的事永远不会发生,要不然伊琳永远也不会让我带你来。”
“可是,比那重要得多的事发生了,”塔里娜说,“你父亲要我为他到塞纳去一趟。昨晚他求我的。这封信假说是我姨妈寄来的,我要到那里去会见她。”
“他究竟要你去干什么呢?”吉蒂问道。
“我不知道,”塔里娜撒谎说,她知道说到这里她必须十分小心,因为她决不能让吉蒂怀疑她知道的事比她准备告诉她的要多得多。
“他问我是否能去,不知怎么地因为我有许多事要隐瞒,所以我不想要他提太多的问题,我真的想见到你问问我应该怎样做才好。”
“他要你去塞纳!”吉蒂怀疑地重复说。
“对,”塔里娜答道:“去会我的一个姨妈,当然会是一个加拿大人。她用我姨妈的真名字,哦,在他提出这事时我只觉得,不知怎地我不能告诉他我们做的一切。经常要撒那么多的谎,确实很糟糕。”
“你当然决不能告诉他,”她踌躇地说。“他要你去多久?”
“啊,只两个晚上,”塔里娜回答。
“那行,”吉蒂说,她的脸舒畅起来,“那么,照他讲的办吧。我想他一定有充份的理由的。使我诧异的只是他派你去而不派柯利亚。”
“他似乎觉得我恰当些,”她谦卑地说。
“嗯,那太好了,”她满意地说。“如果爹爹看中了你,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难道你看不出来,”塔里娜请求说,“这事那么别扭,因为我得假装没有告诉你。这封信,”她抬起来,“是让你的继母相信我是被叫走,去看一个亲戚的。”
“我看不出那有什么关系,”吉蒂答道:“你一定得去,这是有点叫人恼火的,我完全同意。我见不着你了,即使只有两个晚上,我也会难过的。但是这能使爹爹脾气好些,而且伊琳说,我们以后还要到比阿里兹去玩,当然,我要你同我们一道去。”
“不过,吉蒂,我不能……”
“现在听着,塔里娜,”吉蒂打断了她的话。“你现在已经看见我的一家了,你知道他们是些什么样的人。你做到了别人所不能帮我做的、最友好最无私的事,你把情况变得更顺利更好,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
她停了一下,显然想起了什么,又说下去。“我已经答应过送钱给你父亲和母亲。如果我请求他们,我相信他们一定愿意你和我在一起,而不愿意你在一家骯脏的咖啡馆工作,或者同一些讨厌的家伙在一起,只不过因为他们也准备给你钱,跟我一样。”
塔里娜本来想说,她认为她在这里被牵连到一些非常麻烦的事件中去了,可是她忍住了没讲出口。她知道吉蒂刚才拐弯抹角地讲出的话也是实情。她的母亲真的宁可她在杜维尔或比阿里兹渡假——哪个做母亲的会不愿意呢——?也不愿她在伦敦的小街上到处徘徊着寻找工作。当然她母亲更希望她有丰衣美食以及各种豪华的娱乐。
她完全用不着假装认为她父亲不会对撒谎和弄虚作假表示震惊。可是塔里娜发现她的母亲在和蔼的性情和自我牺牲的性格后面还有一些老于世故的特色。她无疑会说,只要目的正当,可以不择手段。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想或者怎么做了?”
“那太简单了,”吉蒂回答说,“照父亲说的去做,一切事情就会十全十美,直到假期结束。如果你跑去乱说一通,告诉他们说我们对他们撤了谎,说你是个骗子,他们肯定会大发雷霆,把你送回家,我的日子也会过得非常不舒服,非常难过了。”
她注意着塔里娜的脸色,接着说。“嗯,假如你真的告诉他们,我就逼着乔克和我逃跑,不管他愿不愿意。我说话是算数的。”
“哦,吉蒂,别把事情做绝了,”塔里娜立刻说。
“唉,我会的,如果你是那么做,”吉蒂反驳说。“我的话听起来象是恐吓,可我是说到做到的。有你在这里我玩得可高兴啦,我们在一起能把事情办好,没有你,我总难办到。就拿昨天晚上说吧,要是没有你,我永远不会见到那两个可爱的男人。凡是伊琳介绍给我的人都是害人的家伙。”
“我觉得你还没有见到他们以前就有了偏见,”塔里娜说。“这是实话,对吗?”
吉蒂笑起来了。“我想是的,”她同意说。“我非常厌恶伊琳,凡是她说好的人,我打心眼里都讨厌。我对她正如你说过的那样有着一种变态心理。”
“你一定不要对任何人都有变态心理,”塔里娜说。
“好吧,不论怎样,反正特德没有受到伊琳的污染,”吉蒂答道:“我们约了地方,你什么时候出发?”
“我是赶今晚从巴黎开出的卧车,”塔里娜说,“表面上我还不知道怎么去;实际你父亲准备派车送我到巴黎。”
“嗯,”吉蒂回答,“那么,你可以呆到下午三点钟才离开,那我们还是有时间一起吃午餐的。”
“在我离开的时候,”塔里娜说。“你要答应我对乔克决不要做任何蠢事。答应我吧,吉蒂。”
“我答应你,”吉蒂回答说。
塔里娜顿时感到宽慰。不过她知道,这全靠特德,才使吉蒂答应得这么轻松而又毫无保留。假如她今晚不走就好了。
要是她在这里,这种友谊就会增进得顺利多了。她下决心偷偷地请特德照顾好吉蒂,一直等她回来。她突然灵机一动,想道,要是她能使特德感觉到吉蒂需要保护,那么他就会抓紧一切机会去见她,于是就可以使她不去想乔克?麦克唐纳了。
她低头看看那封信,突然感到厌恶。要是在生活中不出现那么多的复杂情况,该多么顺遂呀,可是那又会多么单调无聊啊?
“你现在应该做的事,”吉蒂说,“是去打电话,打给柯利亚先生,把编的那一套告诉他,那么,一切马上就会办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