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爱你!”
这句话,她没想到过会有任何男人对她讲,更不用说是迈克尔了。
“为什么?”
她问得非常轻,可他一下就听见了。
“我刚才说过,因为你是那么可爱呀。你用你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那样瞧着我,我就简直没法解释你使我产生了什么样的感觉。你的嘴唇微笑时微微向上弯起;我知道你有点害羞,有点害怕。天哪,如今最难找到的就是这样的女人。她在害羞的时候充满了女性的魅力。”
塔里娜慢慢地从他身边缩开身子。“伊……琳,”她颤抖地说。
于是她知道促使他们把一切都忘了而投入彼此怀抱中去的那股魔力已经消失了。痛苦使得她几乎哭了出来,她知道它必然会消失,她不想让它消失。然而已经为时过晚,伊琳挡在他们中间,非常清楚,好象就是她本人当真站在他们中间一样。
“伊琳怎么啦?”
迈克尔的声音突然变得严酷起来,那种深沉的感情的共鸣也听不见了。
“你懂我的意思吗?”
塔里娜讲得那么低那么轻,可还是不得不说出来。
“她对你和我两人是毫无关系的。这只是我和你两人之间的事。这是我们的秘密,塔里娜。”
她觉得自己在颤抖。他们在谈些什么呢?难道他不懂得秘密是该隐藏起来的事,对这些事最好不要让人知道,而且不说出来。
“我得走了。”
她突然迫切地希望离开这里。
“不,不,别离开我。”
他伸开手臂又拖住了她;随后当她想挣脱时,他有力的身子靠得更紧了,他拖得这么紧,使她无法抗拒。她只能把头摆开,不让他接触到她嘴唇。
尽管如此,他还是吻了她。他又一次吻她,这次更为激动,更为疯狂,好象对她有点生气。
“不,不行。”
她想要制止他,可是太迟了。心醉神迷的情绪已经偷偷地透过她的全身,侵蚀了她的意志,耗掉她的力量,因而她只能紧紧抱住他,在他的嘴唇下面,她的嘴唇变得柔软了。她在发抖,她全身软弱顺从;后来突然间她挣脱了。
“我爱你,永远不要忘记。”他说。
她站了片刻,喘了口气,准备走开。接着,她跑起来,跑过甲板,从升降梯下去回到了自己的舱房。
她关上舱门,把它锁上,然后站在那里,双手捧住发烧的双颊。她扑倒在床上想思索一下,平静一下她心里翻腾起伏的狂乱思绪。
“我爱你!”
她还能听见他的声音,她还能听见这句话一再重复发出回响;接着她本能地提出了问题:“为什么?”
情感的浪潮在她全身汹涌翻腾,她感到自己的嘴唇热情饱满,自己的乳房丰满坚实。然而,她知道除了脑子里想的问题外别的都无关紧要。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爱她。
在她眼前突然出现一幅幅图景:迈克尔和伊琳正坐在游泳池旁谈话,两人的脸靠得根紧;他在餐桌上对着伊琳微笑;他为她去取披肩;他握住了她的手。伊琳和迈克尔!
然而,她是个结过婚的女人,而且……很有钱!现在,这个想法终于呈现出来了。她一直躲开这个想法,竭尽全力想向自己隐瞒这个想法,但是它还是冒出来了。
迈克尔认为她很有钱。她,塔里娜?格雷兹布鲁克,一分钱也没有,却假装是个大富翁的女儿,是个有着百万财产的姑娘。就财富而论她与伊琳不相上下——而且她没有结过婚!
塔里娜把头更深地埋进了枕头里,这不可能是真的。难道有人装假装得那么象?难道有人能使她产生那么强烈的感情,象迈克尔那样,而同时却又是个伪君子?
她让疑心的毒汁深深浸入她心里,决心扫除使她神魂颠倒地投入他的怀抱中的那种魔力的最后一点残余。
迈克尔以为她有钱,有钱,有钱。
她想起在剑桥大学她房间桌上的《闲谈者报》。上面刊载的他的相片仿佛又在看着她。她记起吉蒂刺耳的话:“浪子!帮闲!伊琳的宫廷侍从!反正他们靠父亲的钱可以舒舒服服地生活。”
吉蒂蔑视的声音仍在耳边鸣响,此刻听起来象丧钟在塔里娜耳边敲起。
有钱!有钱!她的虚构的财富成了圈套,把她自己陷进去了,不过,究竟又有什么关系呢?塔里娜试着问她自己,在两个年轻男女之间接一个吻到底有多大关系?吉蒂和她的其它女朋友们吻过几十个男人,有时甚至连他们的姓名也不知道。
这次可不同,这完全不是那回事,塔里娜对自己说。然而,再一次,同样的问题又来了,为什么?
就在这时,她得出了答案,泪水慢慢地涌上来了,她难过得无法止住;这个答案使她胆颤心惊,她知道无法躲开它,但还不得不承认它是事实。
她爱他。当她第一次见到他,发现他有张特别吸引人的脸时,她就爱上了他。甚至就在厄尔利伍德游泳池边他们会见的时候,那时她虽说想去恨他,实际上却已经爱上了他。当他们在走廊上谈话的时候;当她从电话间出来被他看见而大吃一惊的时候,她就已经爱上了他。今晚当她来到甲板上,明知他会在那里的时候,她就已经爱上了他。
情况变成这样,完全是她自己的过错。然而,不管怎么说,任何事都不能影响真理。她的爱情早已在她心里萌发了。
“我必须恨他,”塔里娜高声说,“我应该认清他究竟是什么样人,并且鄙视他。我应该正视事实:他向我求爱是为我的钱。”
然而恰恰在她试着激起自己的满腔怒火的时候,她明白这是毫无希望的。她爱他;她爱那张黑黑的奇妙莫测的脸,那双深沉的眼睛和在他微笑时那意外出现的带着幽默感的皱纹。她爱他那张坚实的嘴——曾经吻过她的嘴,那嘴唇曾俘获她的心。
一回忆到他的狂吻,她突然感到一阵喜悦袭来,使她止不住颤抖,于是她知道这是没有希望的。无论他干过什么,无论他讲过什么,她还会继续爱他。
几个钟头过去了,塔里娜拖着身子走下床来,开始脱掉衣服。她整个人好象分成两半。一半是失望、怀疑和羞辱;另一半是狂喜、欢乐和盲目乐观,认为反正事情会顺利的。
“你多么笨呀!”她对着镜自问。不一会她感到双颊涨起了红晕,因为她记起了他对她讲过她那羞怯的眼色和微微向上翘的嘴角。
“我再也不要见他了,”塔里娜高声地说,于是她上了床,祈祷黑夜快快过去,这样明天又会把迈克尔带到她身边来。
她以为她会很难入睡,但是她一定是累了,不知不觉很快地睡着了。
她一觉醒来已经快九点钟了。船上引擎已停下来,她甚至没有察觉到游艇已经进港了。
她从床上跳下来,拉开舷窗的窗帘,她看到了外边的码头,绿色树木和树下的红色小卖亭,人们漫步行走——他们看来和她刚离开的海峡那边的人很不相同。
她到了法国!她极其高兴地叫了一声,抓起晨衣跑下走道来到吉蒂的舱房。
吉蒂正坐在床上,早餐在托盘内,摆在她前面。
“喂,你起晚了,”她喊道。“我以为天一亮你会起床来看我们的船进港的。”
“没看到进港真叫我生气,”塔里娜说,“吉蒂,我们到了法国,真的到法国了!我没想到我居然会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