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去那么久,把我吓坏了!”她叫着。“你没有事吧?”
“我没有事,”他说,“不过,整个市面已经十分混乱了。”
“什么事?”
“正如我所猜想,”他说。“拿破仑的军队已经在岛上登陆。”
伯爵夫人尖叫起来。
“我听说有五营的步兵已在天亮时登陆圣朱理安湾,”伯爵继续说。“马尔他军团曾经开火抵抗,但是很快就撤回到瓦勒塔来。”
他歇了一会儿,继续说:
“我还听说有一部分法军在另一个海湾登陆并没有遭遇抵抗,那一带的炮台通通被他们占据了。”
“那么,骑土们也在打仗吗?”柯黛莉亚喘着气问。
“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战报已送到红衣主教的宫廷中去了。”
“那么,红衣主教在做什么呢?”伯爵夫人生气地问。
“城中的领袖人物和贵族在开会,他们对骑土团的防卫力量没有信心,想让红衣主教跟拿破仑讲和。”
“不!不!”伯爵夫人叫着。“那太可耻了!那将成为历史上的一个污点。你千万不可以参加这种决定。”
“我必须本着我的良心做人,”伯爵庄严地说。
他拍了拍妻子手臂,仿佛要给予她信心,然后说:
“我回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必须。回去继续开会,帮他们决定怎样去拯救马尔他。”
“亲爱的,请你坚强一点,坚强一点。”伯爵夫人恳求他。
“用什么来坚强呢?”伯爵痛苦地说。“我听说我们的大炮都已经生锈得不堪使用了。”
伯爵夫人惊恐地叫了起来。
“街上充满了我们的乡人,”伯爵继续说。“他们都在咒骂法国人,同时也在骂红衣主教,祈求圣人们保护这个小岛。我听说法国骑土已经拒绝向他们的同胞开火了。”
“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柯黛莉亚说。
等到伯爵走开这间屋子,伯爵夫人开始在哭泣的时候,他觉得也很难于控制自己。
不过,同时她也觉得象外面的人那样惊惶失措是无济于事的。
“大卫一定希望我勇敢一点。”她对自己说。
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忍受让马克以为她是一个怯懦的人。
“让我们把床单撕成绷带好吗?”她向伯爵夫人建议。“要是有人受伤,绷带是很需要的,也许医院会供血不及。”
伯爵夫人同意了,因为这样她就有点事情可做。
她拿出一些床单来,两个人把它们撕成一条一条,再整齐地卷起来放在篮子里,以备需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很晚了,伯爵还没有回来。终于,伯爵夫人坚持要柯黛莉亚去睡。
“你现在没有事情可做了,柯黛莉亚小姐,”她说。“假使我们明天需要服务,而我们却睡眼惺忪、无精打采的,那又怎样帮得上忙呢?”
伯爵夫人的话很有道理,柯黛莉亚终于答应去睡觉。
也许是由于焦急而使得她十分疲乏,结果她也睡了几个钟头。
天一亮,她就起床梳洗,轻轻走到楼下,恐怕吵醒其他的人。
她刚刚走到门厅,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伯爵没有雇用看门人,这时还太早,柯黛莉亚相信所有的仆人都还没有醒过来。
敲门声又响起。
虽则她明知伯爵夫人会不高兴,柯黛莉亚还是把门闩拉开,并且把门锁上那支很重的钥匙转开。
门外站着维拉。
她的心一阵惊悸,但是还是把门打开,让他进来。
“什么事?”她轻轻地问。“你的主人怎样了?”
“我已经尽速赶来了,小姐,”维拉说。
“发生什么事了?”柯黛莉亚问。
从那仆人脸上的表情中,她几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主人已经……死了。”
费尽全身的气力,柯黛莉亚打开了一扇最近的门,走进一间起居室。因为她已双腿无力,所以立刻找一张椅子坐下。然后,她望着那个马尔他人,静静地说:
“把经过告诉我。”
“主人很勇敢,”维拉低声地说。“他跟另外两个武土在那贝斯港的吊桥上打击法国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跟他在一起,小姐。当一部分部队想放弃阵地时,主人却坚持要他们打下去。”
柯黛莉亚几乎可以看到大卫眼中带着理想的光辉,在劝告土兵要抵抗法军。
“法国军队是乘坐小艇登陆的,小姐。他们由马蒙特将军亲自率领。双方交战了一会儿之后,将军就夺取了骑土团的军旗。”
柯黛莉亚紧张地屏息着呼吸。
“于是,主人握着剑冲向他。将军也拨剑自卫。但是,小艇中的一个土兵开枪射中了主人的胸口。他向后倒下去,大叫着:‘基督万岁!骑土团万岁!”
听到这里,柯黛莉亚已经泪流满面,但她立刻把泪水擦掉。
“主人现在在哪里?维拉。”
“等到夜晚来临了,我找了一个人帮忙,把主人的尸体抬到圣约翰教堂去了。”
“你带我去好吗?”
马尔他人点点头,于是她站了起来。
门厅的小衣橱里有一些外衣和披风。她打开橱门,随便拿了一件披风连着一顶罩帽,这顶罩帽几乎把她的整张脸遮去了大半。
维拉把大门关好,两人走进微明的晨曦里。
曼杜卡伯爵府附近的街道都空无一人。不过,当他们走近市中心的闹区时,就看到每一个街角都聚集了一堆堆的人群。
“小姐,昨天所有的教堂都挤满了惊慌失措的人在祈祷,奇怪得很。”
“当然,这个时候谁都失去主意了,”柯黛莉亚喃喃地说。
维拉又告诉了她一些关于骑土团的情形。但是,她现在所能想到的却只是大卫之死。
走到圣约翰教堂去的路并不远,柯黛莉亚却感觉到漫长得仿佛走了几个钟头。
终于她看到了那两个钟楼,他们从中门走了进去。
教堂中充满了香烛的气味,神坛上灯火荧荧。她走过下面躺着死去的骑土、用珠宝镶嵌得极为精细的一个个牌匾,看到了躺在圣坛上的一个男人尸体。
还没有走过去,她就知道那是大卫。
维拉使他面对祭坛躺着,两手交握着放在胸前的宝剑。
淡谈的晨光从染色的玻璃窗外照射进来,象是有一只金手指在碰触大卫浅色的头发,使他象有一个光圈环绕头上。
柯黛莉亚跪了下来。
似乎不能相信大卫已经死了,他的眼睛闭着,看来象在安详地睡觉。
然后她看到他脸上有着几乎象是快乐曲表情。
他的唇上带着微笑,看来是那么满足。
她久久地望着他。
本能地,为死者祷告的美丽的辞句涌到唇边。柯黛莉亚知道大卫并没有死,他还活着,因为他已完成他的梦想。
柯黛莉亚伸出手去碰他。很奇怪、他就象活着一样,他的手并不凉。
她抬起头望着祭坛的十字架。她知道这里并没有死亡,只有生命,大卫还活在他的誓言里。
维拉碰了碰她的肩膀。
“小姐,我们得走了,”维拉说。“天快要亮了,你在街上行走太不安全。”
柯黛莉亚站起来,再向她哥哥望了最后一眼,然后走出教堂,留下他跟那些曾经为基督以及圣约翰作战的其他骑土在一起。
他们在街上急促地走着。
偶然地,柯黛莉亚瞥见了远处有一小队法军。维拉赶紧领她走进一条狭巷里,以免被法军发现。
已经快到伯爵府了,柯黛莉亚突然对维拉说,
“维拉,我们必须警告史丹顿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