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人社交界的所有成员都应邀前来欢迎萨耶勋爵,炮艇上的全体军官也都出席。
萨耶勋爵注意到,王公把来宾中最漂亮的女人安排在他身边就座。
在他们走进餐厅进晚餐之前,王公和萨耶勋爵谈论了女人,就象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吐露秘密一样:
“一个漂亮女人、一匹纯种马和一艘设计完善的游艇是人生最大的乐趣。”
萨耶勋爵表示赞同,并且十分肯定王公本人决不会放弃这些乐趣中的任何一项。
用毕晚餐,萨耶勋爵坐在王妃身旁,他发现这是谈论他心里最惦记的那件事的好机会。
“我听说你们沙捞越有一个传教士,”他说,“她的名字是阿加莎·奥文斯顿小姐。”
王纪抬起双手似乎感到惊愣。
“确实有!萨耶勋爵。是一个最使人讨厌的女人!她给我可怜的丈夫制造的这样、那样的麻烦我简直给你说也说不清。可是你怎么会听说她这个人的?”
“她的弟媳妇奥文斯顿夫人是马尔波罗大厦的常客。”
“噢,那当然咯!我倒忘了,”王纪说。“可是我很难过,现在我和英国的社交生活脱离了。你得把有关情况告诉我。”
“奥文斯顿夫人非常美丽。”
“这个字眼恰恰不能用来形容她的大姑。她是一个最丑陋的女人,我不由地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变得有点儿疯了。”
“疯了?”萨耶勋爵询问道。
“她干的事情如此野蛮、残酷,有消息说她虐待传教;里的孩子,听了真让人极不愉快。”
王纪叹了一口气。
“我只希望传教士别缠着达雅克人。如果听其自然,他们是可爱和温柔的,而且我丈夫已经推行了那么多的改良措施。”
她看到萨耶勋爵目光中的疑问,便大笑起来。
“对,他们在某种范围内仍旧嗜猎人头,但是这种陋习现在远不如以前那么流行了,那些海盗——海上达雅克人——去年的确表现得很不错。我知道,那是你准备调查研究:的许多事情中的一件,萨耶勋爵。”
“当然是的,”萨耶勋爵表示同意。
但他决心不让王妃把谈话从他关心的那件事上扯开,便接着说:
“我不知道您是否听说,奥文斯顿夫人的女儿已经来到沙捞越和她姑姑一起生活了。”
“老天爷呀!”王纪喊道,“这么说来就是她啦!有人告诉我本星期初有一个白人姑娘坐着轮船到这里来了!”
她用扇子做了一个手势,就接着说:
“我原以为她准是和我们欧洲人社交界里的什么人呆在一起,可是今晚他们都出席了,而他们并没请求带一个新客人来,我这就知道自己的设想错了。”
“奥文斯顿小姐是和我一起乘坐‘柯罗曼戴尔’号轮船来的,”萨耶勋爵解释说。
“呀,可伶的孩子!她一定被那场大火吓坏了!可是听说所有的人都得救啦?”
“这事发生在马六甲海峡,我们真算是非常幸运,”萨耶勋爵回答,“如果发生在红海,那就会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他从王妃的脸上看到她灵魂的一阵战栗,他觉察到自己失言了。
“我想,我应当让奥文斯顿夫人知道她女儿平安无事,”他赶快说,“我要请问您,她是怎么和她姑姑安顿下来的。”
“很抱歉,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王妃答道。“但是明天早上我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那个传教所,并且和奥文斯顿小姐见面。”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
“我对奥文斯顿夫人竟会把她送到她大姑这里来感到很惊奇,也许这位姑娘不会久留。”
“我想,明天早晨我们就可以把这件事弄清楚了,”萨耶勋爵轻松地说。
他已经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因此谈话又转入其他主题。
王公每天早上五点钟随着要塞的一声枪响就要起床,因此他不喜欢客人们晚上呆得太迟。
这里的欧洲人社交界宴会频繁,这是他们单调的生活中的一种调剂,此刻客人们勉强站起身来告别。
他们对萨耶勋爵的热情溢于言表,而萨耶勋爵也答应说,有时间就去访问他们的种植园。
他知道,要请他作客的事弄得这些家庭的主妇都很紧张,生怕他们的盛情款待不够周到。
他坚持说自己愿意吃“家常便饭”,请他们决不要特意为他准备任何东西,然而他可以十分肯定,他们对他的嘱咐一定置若阁闻。
最后除了艇长,其他客人都走了,艇长也正准备回艇去,这时一名仆人匆忙走进巨大的客厅,带着焦虑的神态向王公耳语。
王公听着,然后用雷鸣般的声音说:
“都是那该死的女人的过错!她理应受到任何惩罚2”
“出了什么事?”王妃问道。
王公回答时,他那凸出的白眉毛下的眼睛里充满怒火:
“他们告诉我,达雅克人正在袭击传教所。我想这意味着我得派我的士兵去拯救那个讨厌的、象白痴似的女人,这是她自己招到头上来的报应。”
“袭击传教所?”萨耶勋爵喊道。“爵爷,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和他们一起去,我们得赶快行动才是。”
在萨耶勋爵的催促下,一队穿着白色制服、头戴黑红两色头饰的士兵几分钟内就从王宫出发,沿着通往传教所的大路前进了。
萨耶勋爵和炮艇艇长跟他们一起去,当他们走近丛林中的空旷地时,听到了枪声。
领队的军官对和他并肩前进的萨耶勋爵说:
“准是那位老小姐在开枪。她确实是一名神枪手,以前她就曾杀死和杀伤过许多与她发生冲突的达雅克人。”
虽然萨耶勋爵看不到他的脸,但他知道那位军官在咧嘴笑,他觉得阿加莎·奥文斯顿的抵抗非常有趣。
可是萨耶勋爵却在替伯蒂拉担忧——比他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害怕。他以前从不相信自己对某人的感情竟会强烈到使他为之铤而走险的地步。
他狂怒地责问自己,既然他知道沙捞越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怎么能允许她在没有人保护的情况下独自到这里来并且和一个人人提起来都责难和鄙视的姑娘住在一起呢?
他想到当他把她抱在怀里时,她是多么软弱和温柔;
他记得,当他的嘴唇接触她的嘴唇时,彼此感到的狂喜,他想,要是由于自己愚不可及而使伯蒂拉出了什么事,他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对他说来,这种感情反应要是在几个星期前出现,那是完全不可思议的。
他在绝望中担心自己可能来迟了,当他赶到传教所时,可能会发现伯蒂拉的脑袋已经被人砍下来了。
穿过丛林的道路似乎永无尽头,这使他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军队的行动如此缓慢,他焦急得简直要大喊起来。
焦虑的情绪使他非常紧张,别人和他说话时,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嗓音,并且难以作出正常的回答。
“伯蒂拉!伯蒂拉!”
他用整个生命在呼唤着她,他懂得,虽然达雅克人只用尖利的短剑武装自己,但要迫近一个用一支枪向他们开火的女人也只是时间问题。
阿加莎·奥文斯顿还在开枪,后来萨耶勋爵终于听到那位军官向他的部下发出了进攻令。
当他们在树下行进时,天黑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因为大树的枝条交叉重叠,把路都遮住了,形成一条由树叶构成的坑道,连月光都透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