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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页

 

  当他说这话的时候,他真不愿意设想伯蒂拉要被逼得走投无路,去依靠陌生人的施舍。

  可是,让她独自去住旅馆同样是难以想象的。

  “只有奥文斯顿夫人才能把事情盘算得这样穷凶极恶,”他想,可是嘴里只是响亮地说:

  “把一切事都交给我办好啦。我会安排好的——你可以完全放心!”

  “要描述您的仁慈……难道还能找出更多的词儿来吗?”伯蒂拉回答,“昨夜我在想,英语是一种不足以表达感情的语言。”

  “这个我倒相信,”萨耶勋爵回答,“法国人谈论爱情才是真正的老手。”

  他轻快地说,这种议论他在和任何女人调情时都会自然而然地说出来的。

  可是伯蒂拉却没对此作出那种他太熟悉了的巧妙回答。相反,她用一种凄伦的声音说:

  “爱情……是我在沙捞越……永远也不会学到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萨耶勋爵问。

  “因为在您给我的那本关于那个国家的书里说到,居住在那里的欧洲人本来就很少,而且他们……好象……对传教士不感兴趣。”

  这一事实是不容置辩的,以致萨耶勋爵找不出话来回答她。可是使他惊奇的是伯蒂拉竟能经过自己的思考,认清了未来的处境。

  “也许不象你所担心的那样,”他大声说。

  她把脸转向他,抬眼望着他的眼睛,说:

  “希望您别以为我是在诉苦。将来,当我可能……一无所有时,有这些事情……可以回忆,对我说来就是极不平常的了。”

  她声音中所包含的真诚使人非常感动。

  当她抬头望他时,月光把她的金发染成银白色。在鸡心型的脸上她那双眼睛乌黑、神奇,使她愈发显得绰约多姿、飘飘欲仙。

  萨耶助爵心想,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生灵,他没好好想一想自己在做什么,就伸出双臂把她拉过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神奇的夜晚,他们四周的美景,他对伯蒂拉的同情和体贴使他忘记了作为他教养的一部分的谨慎、持重和自制力。

  相反,他低头久久地凝视着她,接着他吻了她的嘴唇。

  他的吻虽然轻柔,然而同时又充满占有欲,好象他要捕捉住她要闪避的东西,使它成为他的。

  当他感到他所吻的嘴唇柔软而纯洁,感到她似乎因突然的狂喜弄得全身发抖时,他的吻变得更具有占有欲,更充满热情。

  然而他仍怀着温柔,似乎在接触一朵鲜花。

  对于伯蒂拉来说,好象天堂向她敞开了,把她托举到一种无法描绘的销魂和荣耀的境界中去了。

  她只知道这正是她向往和渴望已久的事,但她从未想到有朗一日,它竟会成为现实。

  在萨耶勋爵的拥抱中,她的整个肉体与他融为一体了,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多么神奇,她变成了他的一部分。

  他的嘴唇给她带来一种她前所未知的狂喜,她感到心里渗透了一种奇妙的、崇敬的感觉,好象他具有一切美好的、她一直认为是神圣的东西。

  “这就是爱情!”她想。

  然而,它还有更多的含义,它说明:她曾在心灵深处寻求、渴望和理解的一切确实在某个地方存在着,只要她能够把它找到。

  这就是她所相信的上帝的一部分。然而那种狂喜和激动是完全属于人间的。

  萨耶勋爵如痴如狂地搂着她,他俩谁都没察觉究竟过了多少时光。

  最后他慢慢抬起头来俯视着她眼睛的深处,这时她嘴唇分开,他听到她的低语:

  “这是我可能遇到的……最奇妙……最完美的事情!”

  她说话时,声音仍非常轻柔,然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激动得无法抑制的颤抖。突然他们听到有人在喊叫,声音似乎在整个花园中回响。

  “萨耶!你在哪儿,萨耶1”

  这是亨德逊先生,在喊他最重要的客人。

  这时萨耶勋爵本能地挺直了身子,伯蒂拉脱出了他的怀抱,从他身边溜进黑影中去。

  她在那儿停留了片刻,很快就消失了。

  萨耶勋爵懂得,她有和他同样的感情,她不愿和他一起回屋里去,从令人销魂的峰巅顷刻之间跌落到平地。

  他慢慢沿着小径独自向正屋走去。

  他想,伯蒂拉准是想回自己的房间,而不想走进仍然蜂拥在游廊、起居室的客人中去,那些喧闹的客人还在那儿尽情地作乐,音乐声变得更响了。

  他的设想是对的。

  伯蒂拉看到他往屋子走去,在透出窗外的金黄色的光线下和男主人会合,她就回自己的房里去了。

  “这里有你的一位老朋友,”当萨耶勋爵登上台阶;上了游廊,亨德逊先生用隆隆的低音说,“他特地从新加坡来欢迎你。”

  伯蒂拉没继续听下去。

  她小心地沿着屋下的阴影走着,从后门进入她的卧室,谁也没看见她。

  她仍能听到人语声和乐曲声,可是她的心里充溢着神奇感觉,就象点燃在黑暗中的一盏明灯,使这些声音变得模糊的和无足轻重了。

  她对自己说,如今她懂得爱情是什么样子的了,同时也懂得了情人的吻是一种最令人欣喜若狂的体验,胜过一切言词和描绘。

  “我爱他!我爱他!”她悄悄私语,“而且他吻过我!他吻过我!我就永远也不会象过去一样了!”

  她谦卑地自语,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是对于她,这不啻是从上帝那里来的启示。

  她想,将来当她独自一人时,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感到他的手臂环抱着她,嘴唇贴在她的嘴上。

  她感到内心涌起一首幸福的赞歌,因为不管她怎样寂寞,不管她多么悲惨,这一件完美的事永远也不能从她身边夺走了。

  这是属于她的——永远是她的,即使她一辈子再也不遇上其他什么事,她也已经拥有了一件无价之宝。

  她没上床,而是坐在一把椅子上,觉得自己似乎冰浴在阳光里,她的整个身体以一种她无法形容的方式搏动着,但她知道,这似乎就是生命本身在她的体内萌动。

  “我爱他!我爱他1我要永远以我的心来祟拜他,”她想。

  她从来没起过要占有他的念头,甚至她一刻也没想过自己对萨耶勋爵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他的生活中有那么多的女人,那些美丽而诱人的女人在她的想象中有点儿象她的母亲。

  她们和萨耶勋爵一样走进了王室、显贵们的社交圈子,那种地方象她这样微不足道的人是永远不可能涉足的。

  他在这样的女人中间象是个皇帝,她们乐于把他要求的东西统统交给他,因为他是不可抗拒的。

  但是伯蒂拉懂得,她自己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她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予,然而就在她丝毫不敢有所企求之际,无限美好、慷慨大度的他却给予她这样神奇的幸福。

  “他吻了我!他吻了我!”

  她自己紧抱着这样的想法,就象紧抱着一个婴儿,这是属于她的,然而也有他的一份。

  她坐了很久,仔细回忆所发生的事,心里、体内和唇间都体验到那种神奇的感觉。

  最后她脱衣上床,整个房子寂静无声,宾客们一定都已散尽。

  伯蒂拉在天色早已破晓时才入睡,等她醒来时惊奇地发现早晨已经过去了。

  她知道萨耶勋爵一定已和亨德逊先生一起离开这座房于到种植园去巡视了,她很快就起身,穿好衣服,心想她这么晚才去吃早饭,应该向女主人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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