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习惯于见到女人流眼泪和反唇相讥,可是这种场面总是使他很恼火。
同时这种场面也使他感到有些内疚。
他一再思忖,随便委身于人的女人是不值得体贴或回情的,欺骗自己的丈夫的女人当然更不在话下了。
然而每当由于他离开一个女人而这个人又放声大哭的时候,他总是情不自禁地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
可是他知道这只会使事情变得更糟。
他队为他能采取的最好的做法是不再见赫斯特。
令人遗憾的是,如果他留在伦敦的话,那就无法做到这一点。
可是如果他到乡下去的话,她无疑会跟着他去。
他思忖道:“我该怎样做呢?”
在这个时刻,他正在南奥德利街上漫步。
当他走过一幢极大的房子的时候,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女人跑到街上。
她大叫道:“抓小偷!”
他刚刚走过这幢房子,但是他还是转过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门厅里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她大声说:“噢……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她又年轻,又很漂亮,不过他觉得她有点怪。
他问道:“你被盗窃者吗?”
她说:“没有,不过有一个人离开了……我,带走了—件很值钱的东西。”
侯爵问道:“是一个男人吗?你是说你认识的一个人吗?”
这个女孩抽噎了一会儿,并且做丁手势。
她说:“我是……一个傻瓜……一个十足的傻瓜!现在……我不知道…在这方面……怎么办。”
侯爵问道:“我能帮忙吗?”
她看着他,好像很费力似的,因为她在想别的事情。
她接着大声说:“您是卡尔瓦戴尔侯爵!”
侯爵莞尔而笑。“那么你认得我了?”
“不,不过我的哥哥总是谈到……您以及……您的马。他是伊恩·沃林顿爵士。”
侯爵记起他在一些赛马场上遇到过的一个年轻人。
他说:“我见到过你的哥哥,也许我可以帮你忙,如果你向我谈谈你丢失东西的情况的话。”
女孩看着整个空荡荡的街道。
她说:“他现在也许走远了,因此……我想我将抓不到他。我怎么办呢?”
侯爵用商量的语气说:“你可以向我谈谈情况吗?”
“好……当然可以……不过我认为……谁也帮不了我的忙……请到里边去。我们不能在这里谈。”
侯爵表示同意。他说:“是的,当然不能在这里谈。”
女孩在他前面走,她先上台阶,他跟在她后面。
门厅里没有仆人。
他们进来以后,她就把门关上。
她一言不发地把他带进陈设漂亮的客厅。
客厅里用来照明的是几盏油灯。
侯爵可以看到墙上挂着精美的绘画,家具雅致而豪女孩接着问道:“我可以给您拿……一些饮料吗?我不能想象他竟然在我杯子里……掺上麻醉药。”
侯爵大声说:“麻醉药?你说什么?”
女孩迟疑了一下。他说:“谢谢你,我不想喝。不过如果有可能,我愿意想办法帮助你。你的哥哥在哪里?”
女孩说:“他到乡间参加赛马大会去了。我的一个亲戚住在我这里,不过她睡了,我不想……叫醒她。”
侯爵同意她的看法,他说:“当然不要叫醒她。”
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后来他在灯光下面看女孩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她是旧浓彩化妆的。
她在脸上涂厂胭脂,在睫毛上涂了睫毛膏。
她的嘴唇上涂的红色无疑比自然的颜色浓得多。
他接着看到她穿的礼服非常华丽,她的发式同上流社会的女士通常做的发式不一样。
她似乎意识到他正在带着探究的日光凝视她,于是她说:“我料想您……感到意外……为什么我是……这个样子,这就是说……为什么我弄得……这样难看。”
侯爵说:“从头说起。首先,说说你的姓氏,同你的哥哥一样吗?”
“是的,一样。我的教名叫娜达,娜达的意思是‘快乐’,可是此刻我觉得一点也不快乐。”
侯爵说:“那么,当然我要问这是为什么?”
女孩叹了一口气,在壁炉边地毯上坐了下来。
她的宽下摆裙子铺在身体周围。
她说:“我真……傻,现在我想我必须……为这……付出代价了!”
侯爵说:“向我谈谈你的遭遇吧,也许我们私下可以找到一个解决办法。”
娜达大声说:“我想这是……办不到的!这一切之所以发生,是因为一些朋友邀请我参加一次晚会。妈妈如果在世,本来是会对这些人不以为然的。”
“那么你的妈妈为什么会不以为然呢?”
“因为他们是相当‘时髦的’——我想象可以说是‘庸俗的’人,我的哥哥伊恩是在赛马场上遇到他们的。”
侯爵说:“那么是你的哥哥把他们介绍给你的吗?”
“有一天晚上,伊恩带他们到家里来喝酒,他们走了以后,他对我说我今后不要同他们来往,他让他们同我见面压根儿就是不对的。”
侯爵说:“他是想保护你。”
娜达说:“我知道,可是我在我的女装服装师那里又遇到其中一个女孩。她确实非常可爱,于是我们成了朋友。”
她说起话来有一点目中无人的味道,好像她等着侯爵批评她似的。
侯爵没有说话,于是她接着说:“我在那里遇到贝里斯好几次,因为我们两人都在试礼服,两天以前,她向我谈到今天晚上要举行的一次晚会。”
侯爵说:“你本来不该参加这次晚会。”
娜达表示同意,她说:“这我知道。然而伊恩已经到外地上,伊迪丝姑姑又使人厌烦得要命。何况这还是一件饶有兴味的事。”
“向我谈谈晚会的情况吧。”
“贝里斯告诉我,晚会是为一位摩洛哥教长举行的,这个人是到英国来买马匹的。她说他是一个很有风度的人,她认为会见他会给我带来乐趣。”
娜达迟疑了一会儿,接着依然带着一些目中无人的味道说,”我当然想会见一位教长!我过去在书上看到过他们,非洲的故事一向使我神往。后来贝里丝对我说:‘你来会觉得有趣,但是你不能以自己的身份来。’我问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噢,被邀请的客人中有—些人是配乐表演女郎,我相信教长一定会觉得她们很有趣。其他每—个人当然都,比我们年长得多,而且也很老练。’”
娜达停了一下。
侯爵聚精会神地听着,他意识到她在用恳求的目光行着他,后来她乞求道;“请……给予理解!我知道……我错了,不过我一向……喜欢化妆,我还自认为是……女演员。”
他问道:“那么你怎样打扮呢?”
“我……我打扮得像是—个……配乐表演女……至少……我觉得我是这样。“
侯爵这时候才知道为什么她脸上涂了胭脂,她的眼睫毛上涂了眼睫毛膏。
娜达接着说:“贝里斯认识的一个女人靠转卖配乐表演女郎穿过的长外衣为生,这些女郎由于穿这种衣服表演的次数很多,不宜再穿这种衣服表演,于是只好把这种衣服卖掉。”
她一面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面说;“这件衣服就是她们卖的。”
侯爵说:“我觉得像你……这样年轻的人穿这种衣服未免华丽得有些俗气。”
娜达回答说:“我正是要……不显得……很年轻!贝里斯为我做头发,她告诉我这正是一些配乐表演女郎的发式。我的头发上有一根鸟的羽毛,但是我一回家就把这根羽毛拿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