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替他打點一切的都是奶媽,因為親生母親在他出生不久後就跟別的男人跑了 。所以自小開始,狄克便對女性產生一種瞧不起的心理,除了帶他長大的奶媽外。
他奶媽是一位義大利人,曾經先後嫁給了法國人、中國人、美國人。所以她除了會 說本國的義大利語外,還精通法語、中文、英文等,狄克的多國語言能力,有一半是奶 媽幫他塑造的。
才剛下了樓,克絲?蒙特就迎面而來。
她穿著一襲惹火的連身迷你裙,臉上濃妝艷抹──沒錯,她是長得很妖艷、很美麗 ,但卻稱不上有一點氣質。
非常自然的,他拿她比向另一個女孩,那個清純、秀麗,連說話聲都像在吟詩的女 孩──秋晨。他不曉得自己為何會莫名其妙地這樣想。
「狄克,」克絲打斷了他的沉思,「下個月,也就是七月,我父親將辦一個晚宴, 是屬於社交性的,你父親也會來的。」她停下來看他的反應,「你應該會來吧?」
他看了看她,勉強點點頭。
「好吧!我會去。」為了父親,只好犧牲點了。
他的這句話語音才落,克絲的雙眼立刻亮了起來。「那太好了,這是邀請卡,你一 定要準時喔!」
又推托了兩三句,才好不容易把克絲打發走。
***
匆匆的,又過了近一個月的時間。
今天是秋晨這學期的最後一天,離開學校之後,她頂著在倫敦算是強烈的陽光徒步 回家。
由於近年來的溫室效應,使得氣溫原來在攝氏二十五、六度為正常的倫敦,一躍為 攝氏二十八度以上。整條街道像是火燒似的,水氣蒸蒸融融,熱,鬱積在城市的各個角 落,散不開來。
今晚她將和狄克連夜乘飛機到哥倫比亞去,執行他們合作以來的第一個行動。
稍稍收拾了一下,她走近茶几前拿起倫迪的相片放入旅行袋中──也許是因他去世 已久,所以對他的思念已無往常的激動。兩個月了,「墨西哥案件」仍未有展進,只是 白白浪費了一個寶貴的生命。
接著,她又走到梳妝台前,打開了雕飾著古典細紋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了母親的暗 紅色小懷錶。打開了它,舒伯特的白鳥之歌便充塞在整個房間裏。這首幽幽淡淡的曲子 ,總能勾起她往昔的回憶。
再一陣大整理後,她終於把需要的東西裝備齊全。
麥肯的喇叭聲在屋外響起,催促著逼她的動作得加快了。
「麥肯叔叔,再稍等一下。」秋晨急急地拉著旅行包走向大門,剛才心情全然沉醉 在感傷裏,沒注意時間已到來。
「抱歉,」她一上車立即先發制人,省得被嘮叨,「我剛沒注意到時間,所以耽誤 了你們。」
狄克瞥了一眼她的行李,露出一個微笑。
「還不錯嘛!不需要我下車扔妳的旅行袋。」她瞪他一眼。
就簡簡單單的,一個高及膝上一點的黑皮旅行袋、一個半大不小的手提包,要丟也 沒得丟了。
車子在平坦的高速公路上行駛了十多分鐘,轉入小插道,再往內走,便是飛機場了 。
「凡事小心為上策,知道嗎?」麥肯在道別時仍不忘叮嚀個幾句。
「放心吧!麥肯叔叔,我們會注意的,絕不容許再發生一次『墨西哥』事件。」秋 晨對他作了個安心的手勢。
「不要操不必要的心,麥肯。」狄克對他皺了皺眉,總覺得他好像太看輕他似的。
看麥肯仍是緊張至極的樣子,秋晨抱了抱他,要他心安;而狄克則是伸手拍了拍他 的肩膀。
***
飛機已飛行了十個小時,秋晨有些頭暈似的站了起來。
「怎麼?妳以前沒坐過飛機嗎?」狄克含著些許嘲弄的意味問。秋晨瞪了他一眼, 他笑得更大聲了。
幸好他們搭乘的是半夜增飛的班次,除了在離他們有些遠的地方有一、兩個外國人 外,其餘全是坐在後層的經濟艙旅客了。因此,並沒多少人看到他們的情況,而對他們 產生了誤解。
秋晨又重新坐了下來,集中思緒努力去想愉快的事,以排解暈機的不快。
「狄克,」她抬頭發問,「你會說西班牙語嗎?」
「會。幹什麼?」
她搖搖頭,「沒什麼,只是好奇。你用得上這種語言嗎?」
「當然,否則我吃飽沒事找事做啊!」
受不了,又來了!
這整個月來,他們只要一談及公事之外,狄克都會以尖酸刻薄的話來回答,尤其話 題扯到倫迪,他的情緒就特別不穩。
其實自己也並不想以這種方式回答她的話,只不過一張嘴就不由自主地洩了出來。 他受不了這一個月裏,她所說的話都一直繞著倫迪打轉,倫迪長倫迪短的,令他真希望 自己從沒認識這個朋友。
雖然他並不清楚為何有這種想法。
***
終於到哥倫比亞了!
二十小時的痛苦時間終於過了,秋晨一下飛機,立刻舒展舒展悶了許久的筋骨。
走了幾步,他倆到行李處領取自己的行李。
雖然說秋晨帶的東西並不多,但行李中卻有三分之一以上是工作必備的器具,絕大 部分是鐵製品,有一半是她上麥肯叔叔的車後才裝入的。
一個女孩子要抬得動她的行李,實在是件困難至極的事。但是秋晨就辦到了,五年 來的魔鬼特訓,使她和一般女孩子大不相同。
出了機場,他們便搭上專車往巴蘭吉拉城去,預估在太陽下山以前可以到達。
***
「不行!我不要跟你住同一個房間!」秋晨氣呼呼地對著狄克吼叫。
「願不願意隨妳,但妳『一定』得跟我住同一個房間。」他悠然自得的道,「我答 應過麥肯,絕對要讓妳完整無缺的回去。」
「我說不行!我們中國人一向循規蹈矩,古代的至聖先師孔子曾說:『男女授受不 親。』何況我又不是你太太,怎麼可以隨隨便便的跟男人同處一室?!」
雖然秋晨從十一、二歲時就來到民風開放的英國,但她的行為、思想仍保有中國保 守的傳統,就譬如她和倫迪,便是不踰矩的交往。
狄克挑起一道眉毛有趣的看著她。「呃,我不曉得妳的想法還停在中國古老的傳統 社會,一點兒都不知順應潮流。」
雖然他嘴上是這樣說,但心裏卻無緣由地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快樂。她會說得出如 此冠冕堂皇的話來,足以證明她和倫迪之間沒什麼親密關係。
「你……你真是『沙豬』!」她為之氣結。
「謝啦!」他瀟灑地回她一笑。
莫名其妙!神經病!她在心裏罵,她永遠也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在飛機上時,他待她如瘟疫,能避免盡量避免;現在卻又要她跟他住同一個房間, 真不懂他的思考迴路是否出差錯了?!
「先生,那位小姐怎麼了?」旅館的主人看他倆似乎有些言語上的不合,雖然不懂 英語,但看那小姐憤怒的樣子,想必是在吵架。
「別管她,」狄克以極流利的西班牙語笑道:「她常常這個樣子,每次出來旅行, 她的脾氣就會變得像沙漠風暴一般不穩,女人嘛!」
「你們是夫妻嗎?」
「是的,」他毫不遲疑的回答,「剛結婚。」
「新婚,度蜜月啊?」老闆笑了出來,「那我一定安排一間最舒適、方便的房間給 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