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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页

 

  “老地方吃晚饭。”

  “太花费了,天天吃就一千几百,没个谱。”

  “是是。”他唯唯诺诺,但声音中有说不尽的笑意。

  我叹口气,我老了,动不动便开口教训人,对不相干的年轻人也这样。

  “明天会自己到。”

  “七点半我来接你。”

  “不用接。”我说:“我不一定先回家。”,

  “那么明天见。”他挂了电话。

  叫什么名字?刘振华。

  我自浴缸中出来,看到杨坐在我睡房一角的椅子上。

  “咦,怎么来了?”

  “临时取消一个约会。”他闲闲放下一本杂志,“跟谁通电话?”

  “一个小朋友,是表弟表妹的伙伴,他们约我明晚出去。我还要到银行去取钱,那班小鬼头怕不吃掉我数千元──咦,你干嘛这么关心我?”

  “我最怕别的男人打电话给你。”他微笑说。

  “一定要霸占住,不必论是否需要,非得霸住。”我也微笑。

  “干嘛要提现钞?”他改变话题:“我替你去领一张副金卡。”

  “我一向不用信用卡。”我说:“要申请,我自己也有金卡,我老妈那张的号码还是第四十七。你对小歌星去献殷劝吧,”

  他肴我一眼,“你的醋味跟跋扈,又跟小歌星有什么不同?”他很幽默。

  “是的,”我显然坐床边,“有一日我同自己说,万一环境转变,三天不吃饭,三天不洗澡,我还跟乞丐有什么不同?何必太看重自己?”

  “可是到底那种情况不会来临,此刻你仍是誉满香江的方明涛大律师。”

  “誉满了近十年,人都麻木了。”

  “我记得我向你求过婚。”

  “我没有把握叫你不同小歌星出去。”我懊恼的说。

  “哪里有什么小歌星?”他怪叫,“你把我当犯人,一定要我对你坦白,然后你才为我洗脱罪名,真受不了。”

  我笑出来。他真是个滑头,死不认罪。

  “什么地方吃饭?”他又改变话题。

  “不去了。今天在家吃咖喱。”

  “嗳,我也爱吃你们家做的咖喱。”

  “你最喜欢吃星马歌后做的咖喱。”

  “越说越离谱了。”他作势要把我推到床上去。

  我笑也笑不出来。

  “怎么了,生我的气?”他住手。

  “不是,手上有几件棘手的案子。”

  “有福不享。”

  “做到这个地步。”我无奈的说:“缩不了手,回不了头,你叫我怎么走回厨房去?”

  “这两年你老了,”杨惟恐天下不乱。

  “去你的!”我下意识的摸一摸面孔。

  “一到下午四五点,你开始疲态毕露,你的职业劳心劳力,且沉闷,苦干苦干苦干,但一点荣誉都没有。”

  我夷然,“你想我转行干什么?开时装店?写爱情小说?做公关小姐?j

  “又一天到晚同男朋友吵架,”杨说:“把我吵掉你想再找个人就难了,三十六岁的人附,都不晓得珍惜感情。”

  我仰起头,“我不是没想过,当真吹了,也只好一个人过一生。谁叫我自己不好,一直没把感情生活放在第一位。”

  “香港的女人越来越理智……”杨埋怨。

  “到台湾去吧,”我笑,“台湾女人好,肯替男人还债,肯低声下气,肯甘为二房!真的,我都劝男人往台湾跑,至于我们这些香港女人……只好以事业支持社会繁荣,我们为工作而生,不是为爱情而生。”

  “一天到晚借题发挥,谁认识台湾女人?”杨冷笑数声,“最近见面老是吵架,莫名其妙。”

  “闷。”我说。闷得坐立不安。

  “还没结婚哪。”他提醒我,“婚后岂非更闷。”

  我伏在桌子上打瞌睡。

  “明涛,别再折磨我了。”

  我抬起头来,“我真的疲倦,有时候心中想,就算洛由超域在床等我,我也提不起劲来。”我咕咕的笑。

  “离谱!”他生气了。

  我斟着白酒喝,他把杯子抢过去。

  “别为工作付出太多。”

  “我很疲倦,想睡觉。”

  “好,赶我走。”他站起来,“任性的方明涛。”

  我抬起头来,“我只是想休息。”

  “你可以推了我,不必白白叫我走一趟。”

  我不想同他吵。“对不起。”

  他走了。

  我回到床上去躺着,盖薄被子嫌凉,盖厚被子嫌热,枕头高觉得不舒服,不用枕头又觉得头晕,索性起床看小说。

  人就是这样子得福嫌轻。

  至深夜总算睡了。

  第二天工作情况激烈,不用细说,临走叫老妈的司机来接我,连车子都开不动。

  回到家大溉面色很差,女佣人都问:“小姐,你不是不舒服吧?”

  “没有没有。”我还要出去强颜欢笑呢。

  杨来电问候我,我懊恼的说:“明明有七分光,结果还是讼输。”

  “非战之罪也。”

  “你当然这样说,事不关己,己不劳心。”

  “喂,你要我怎么说?”杨问:“你太难了吧?j.

  “最近一年我的案子都没办好,心里闷得不得了。”

  “明涛,我无能为力。”

  “标准的晴天朋友。”

  “明涛,这年头晴天有个朋友已经算不错了。”

  “我们改天再说,我要换件衣服出去。”

  “晚上要不要我再打电话来?”

  “不用了,我会找你。”

  “好好好。”他挂电话。

  我塞一手袋的现款,披上衣服,便出门口。

  到了老地方,我没有看到一大群人,几乎怀疑自己走错地方。

  刚站在饭店门口犹疑,侍者上前来说.!“方小姐?在那边。”

  我看过去,一个年轻的男孩子站着等我。

  我定睛一看,不错,正是昨天那个圆脸蛋的小朋友。

  我坐下来,“他们呢?他们还没有到?”

  圆面孔小男孩子说:“今天只有你跟我两个人。”

  “什么?”我问:“你跟我?其他的人呢?”

  “我没有说有其他的人。”

  “啊?你噱我?”我笑起来,觉得甚为新鲜,“为什么?”我扬手叫伙计。

  “你要什么?”他惊问。

  “叫酒喝,叫菜吃哇,”我说:“肚子饿得不得了,你不让我吃饱,我马上打瞌睡。”

  他微愠,“你懂不懂规矩?身为女人,乱举手叫侍者,你应该告诉我你要什么,然后由我告诉侍者。”

  我一怔,“哦,是吗?”失敬失敬。

  “你要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刘振华。”

  “哦,刘振华,我要一瓶普意菲赛白酒!七五年是好年份,外加一碟子白汁带子。”

  他唤来侍者,替我叫食物。

  酒一来,我取过面包就大嚼起来,别说是对牢这种小朋友,就算对面坐着大明星,也就是这个样子,我饿。

  刘振华看着我,一脸惊恐,“你怎么像流浪记里的三毛?上次见你,你明明是个大律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抬头,“别后悔,”我大口喝着酒,“我来付这一顿饭的账单。”我要用食物来溺毙我的烦恼。

  他笑了。

  我擦擦嘴,继续吃,“你在什么地方念书?”

  “早毕业了,我在做事。”

  “难得,”我问:“在那间银行?”

  “我并不是做银行。”

  “哦?做什么?”我停下来。

  像他们那种男孩子,多数读了管理科硕土回来,千篇一律在银行里做襄理之类,赚三五七千元自己花。

  我问:“你干哪一行?”

  “我是电视剧演员。”

  “演员?”这次我真的跌眼镜,“你是一个演员?俗称明星?”

  “正是。”

  “我没有看过你的戏,”我说:“你拍的是武侠片?”

  “你不看电视?”他很失望,“晚上你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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