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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页

 

  慧中,冷傲、高贵、孤寂的慧中,有一个做欢场生意的生母。

  不过话得说回来,又怎么样呢,这也是一份职业。

  我们其实也早已发觉,司徒太的风情与魅力非比寻常,在这个城市中,有甚么天才是会被埋没以致郁郁而终的呢,天才,才必有所用,果然,司徒太又为这个理论做了一次证人。

  她说:“为生活,一切是为生活。”

  我不再相信。

  我问:“慧中的大学学费由你支付?”

  她支吾以对,“好像是司徒家……”

  阿戚说:“过往的事不提也罢,把她们母女拉拢在一起,案子就好结束。”

  “无论做甚么职业,母亲仍是母亲。”

  事实一层一层剥开来,司徒太一直有意无意间愚弄我们,虽然她思念慧中之情属实,但我觉得核心中还包着不可告人之秘密。

  是甚么呢,我也说不上来。

  我去找慧中。

  她把感情掩饰得很好,甚么都不会在脸上露出来,你不提,她不说,你提了,她也不说。

  我问:“你为何离开你母亲?”

  “你为甚么不问她?”

  “她已经很懊悔,可否给她一次机会?”

  “不。”

  “我不会告诉你。”

  “你若坚待不原谅她、就不能做一个健康的人。”

  “我不介意患着心病做人。”

  “慧中。”

  “是,小郭。”

  “我们是不是朋友?”

  “小郭,我不知道。”

  两母女也不是没有相似之处,两人同样滑不留手。

  “你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说得好二

  “丈夫也不说?”

  “我没有丈夫。”

  “将来。”

  “不会有这个可能。”

  “你为甚么同我出来?”

  “我喜欢你,小郭。”

  我们微笑地分手。

  我在司徒太身上下手。顶顶大名的英姑,要知道她的历史,还不容易。

  十五岁入行,廿五岁任领班,三十岁升经理,三十二岁入股学做老板,失败后重操故业,嗜赌、嗜小白睑、嗜锦衣美食。

  与司徒让搭上,是入行不久的事。

  奇是奇在她一边做一边敷衍司徒让,很少告假,连姐妹们也不明所以。

  众人知道她有一个女儿,养到十余岁忽然失踪。这就是慧中了。

  那时她已与司徒让分手,有一个年轻男朋友,穿制服工作,据说长得非常英俊,很得她欢心.他不久离开她,但别担心,她身边的男人一直没有断。

  我想了一想,去追查这名男子。

  花尽心思,得到的答案是:他在T埠,离开本市已近十年。

  我看过他的照片,果然英伟非常,一双眼睛尤其诡异,在没有放大的照片看来都觉晶光闪闪,似一头兽,不似一个人。

  英姑好胆量,竟与这种人在一起,这位女士是传奇女性。

  我找到以前在制服界服务过的朋友,向他们打听这位英伟男士。

  “啊,他,多年前的旧贩,翻来做甚么?现在我们都没有这种败类了。”

  我笑,“好色也不算败类。”

  “你好不好稚龄女童?”

  我一怔。

  “此人因非礼女孩坐过一年零九个月。出来就往别处发展。”

  我的、心况下去。“是几时的事?”

  “早十年,八年,不记得了。”

  “帮我查档案可以吗。”

  “很费时间,找来干吗。”

  “业务有关。”

  “可以,我介绍你去看缩微底片。”

  整整一天,我孵在档案室内研究资料。

  导致英姑男友入狱的主角并不是司徒慧中,我松一口气。

  但我已明白司徒慧中离家出走的原因。

  可怜的慧中。毫无疑问,她也遭受类似的待遇,但碍于母亲的颜面,没有声张,但决定离开家庭,永不回头。

  她有理由这样做。

  不知是幸抑或不幸,她性格上与英姑没有半丝相似,母女并不能共同生活。

  出走那年只十七岁,多么大的决心与毅力,同样地,她把性格上的优点施展在学业及事业上,导致成功。

  我更加对慧中另眼相看。

  我对阿戚说:“案子经已结束,英姑叫我们寻找司徒慧中的下落,我们经已替她找到,算她一星期的工作费好了。”

  “七日?我们足足做了个多月。”

  “算了算了,做生意有赚有蚀。”

  “嘿,咱们的招牌得重新擦亮。”

  “照我的话做。”

  英姑再上来的时候,我依心直说,不想再追查下去。

  我对她的态度很冷淡,她是个聪明人,马上觉察到。

  “你……你知道了?”

  我点点头。

  她低下头,“她很我一辈子。”

  我侧过头,不去看她。

  “我们……喝了点酒,不料发生那样的事,她求我,她求我脱离那个人,求我不要做那样的职业,我……没有听她。我中毒已深,我无可救药……”声音低下来,细不可闻。

  小郭侦探社此刻静寂得一根针掉落地下也听得见。

  艾莲脸上之失望,不是笔墨可以形容。

  不,英姑不是受害者,司徒慧中才是。

  我们沉默许久,像是为慧中的童年致哀十分钟。

  这是慧中心内一个永不愈结的疤痕,她外表装得再好也不管用。

  我不欲置评。

  英姑打开手袋,取出一张支票,放在桌上。

  “送客。”我说。

  没有人移动脚步。

  她自己拉开门走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仍然姿态婀娜,腰是腰,胳臂是胳臂。

  这个坏母亲。

  艾莲颤抖着声音,“我看错了人。”

  “不必自责、看人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谁都会犯错。”

  我取起那张支票,银码不错,超过我们理想。

  我照例的在街角等慧中。

  天气更冷,南国的冬季很少有呵气成雾的日子,今天本市像北欧。

  “小郭。”她鼻子红咚咚的走过来,“好久不见你。”

  “慧中,”我很冲动,“我要拥抱你。”

  说完便把它紧紧拥在怀中,挤得她透不过气来。

  “喂喂喂。”她笑着低叫。

  我松开她,自己的眼睛先红了。

  “喝茶?”她先问我。

  “好,喝茶。”

  老地方坐下来,我握住她戴手套的手,贴在脸旁。

  慧中轻轻说:“似你这样的人,不适宜做这种行业。”

  我不出声,怜惜的看着她。

  她忽然明白过来,“你知道了?”

  我点点头。

  她低下头,耸耸肩。

  “当年你出走,走到甚么地方去?”

  “福利署,他们安排我同生父见面。”

  “他肯认你?”

  “我长得像他,一个印子印出来。”

  “你要求回他那里?”

  “不,我只要求四年学费及生活费,他很慷慨,答应下来。”

  我握得她的手更紧。

  她轻轻说:“我戴着指环,轧痛了。”

  我放开手。

  “我不需要你同情。”

  “谁同情你。”

  她笑,像是完全没有阴影的样子。

  “我有一宗消息告诉你。”

  “甚么消息,请说。”

  “我被公司派到纽约去一年。”

  “呵,几时动身?”

  “下星期。”

  “回来又升级?”

  她说:“不能降级,就得升级。”

  “恭喜你。”

  “小郭,别担心,有一日,当我遇到理想的人,我也会组织家庭。”

  “你决定不原谅她?”

  她摇摇头。

  “不肯见她?”

  她再摇摇头。

  “我求她很多很多次,叫她离开那个圈子,她不肯。一个人总得有所取舍,她舍弃我,我便离开她。”

  “那是多年前的事。”

  “我不是不记仇的人。”

  “她是你母亲。”

  “我知道。”

  “你不能饶恕你母亲?”

  她说:“小郭,这是我的事。”

  我叹口气。

  她又低声说:“我有我的理由。”

  “我明白。”

  “不,你永远不会明白,你永不知道我遭遇些甚么。”

  “我也不想知道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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