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星期仍与敏姿通电话。
“你那边的人怎么样了?”
“一贯醉生梦死,好得不得了,美极了,你呢?”
“最近觉得有点重,进入第三阶段了,午夜梦回,觉得前尘往事,像一场梦似,此刻的生活至踏实不过。”
“陈博通有福气,你看你,既顾家,又有事业,这样妻子何处寻。”
“你真的那样想?”
“我是你老友,当然捧你场。”
敏姿笑了。
三个月后,她顺利养下一个女儿。
子佳百忙中抽出三日过去看她。
陈伯母新任祖母,眉开眼笑,抱着幼婴给子佳阿姨观赏。
子佳非常关、心敏姿,“你好吗,我的天,你胖成这样,有无一百公斤?”
“实不相瞒,几乎有七十公斤。”
“可怕,如何承担后果?”
敏姿看看四周围,见丈夫与婆婆都不在,才说:“不妨,听说有抽脂肪美容术,用一技小型吸尘机那样的管子,把脂肪抽出来,一劳永逸。”
“对对对,”子佳说:“是有这种新技术,而且还可以把抽出的脂肪堆填到有需要的部位,从此生命没有缺憾。”
“咦,你为什么那样起劲?”
子住笑答:“我认为那是本世纪一大发明。”
“你想做?”
“我考虑,不过先得去打探一下,激光医近视眼是否可行,我对我那八百度近视实在厌倦。”
“我以为你反对整形。”
“你一直误会我的意思,我反对你为李某人折腾自己。”
“呵对,李某人,他怎么了?”
“我不知道,”这是真话,“我不关心。”这也是真话。
敏姿看着子佳,“这么些年了,你一道那么真。”
子佳握住敏姿的手,“是,我也很为这个骄傲。”
子佳觉得她可以忘记每星期打电话给敏姿了。
她见过李某人,一次在一个商场的自动电梯里,他上去,她下来,擦身而过,咫尺天涯。
他仍然英俊硕健,向子佳挥手,隔一日,他致电子佳公司,想同子佳喝茶。
子佳应允了他。
在咖啡座上,李承辉问:“敏姿好吗?”
子佳手袋里刚好有一帧敏姿偕女小宝的近照,便取出给李承辉过目。
李承辉接过看了一怔,脱口说:“这是谁?”
轮到子佳发呆。
他不认得她了。
也难怪,敏姿的眼睛鼻子全变了样,体重增加二十公斤不止,一脸满足幸福,已经脱胎换骨,变成另外一个人,她现在是陈太太,小宝母亲。
“你不知她是谁?”
“不,我不认识这位太太。”
“呵,那是我表姐。”
“对,我适才问,敏姿好吗?”
“好得不得了,”子佳答:“事实上不能再好,好得你可以完全忘记她。”
李承辉似乎有点惆怅,“那我放心了。”他放心了?他有什么不放心?
“你呢,那个叫可俪的女孩子呢?”
“呵,她到外国升学去了,我现在另外有朋友。”
“那,你在花丛中再游览游览吧。”子佳呵呵笑。
李承辉似乎已无当年之勇,低头沉思片刻,再说些别的,也就散会。
子佳那晚想,虽然李承辉仍是老样子,但相信敏姿即使面对面看到他,一样不会认识他。
分手
令淑那日照常上班,表面上一点异样都不露出来。
开会的时候,表现正常,且有能力指出某同事的谬误,获得上司的赞赏。
连她自己都觉得五月十四日星期五不过是另外一夭。
可是令淑、心中知道,这是王日良结婚的日子。
王日良是谁?他曾是令淑的未婚夫,半年前与她解除婚约,旋即另娶。
令淑在报上看到那段结婚启事。
对方是一个女演员,他俩在拍摄一则广告时结识。
会后令淑一个人走进办公室,掩上门。
秘书问:“陈小姐,可要我给你买些什么吃的?”
令淑疲倦的声音答:“我趁午饭时间在沙发上休息一下,没事别叫我。”
她和衣躺在沙发上。
轻轻叹口气,令淑说:“我愿付出一切代价,换取今日婚礼上新娘的身分。”
她闭上酸涩的双目。
忽尔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令淑,那个新娘,不做也罢。”
令淑苦笑,“我实在深爱日良。”
“他不爱你。”
令淑太息,“即使如此,我有信心做一个好妻子。”
令淑听到一阵讪笑,啊,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讥笑她了。
令淑终于落下泪来。
她在三年前认识日良,那时,他以有限的资本开设了一间小小广告公司,身兼七职,忙得日夜不分,令淑就是欣赏他干劲冲天。
日良窜起得极快,三年后,他已是行内楚翘,行家这样说:“电视上凡是精彩的广告全由王日良摄制。”
正当令淑为他骄傲之际,他对她转为冷淡。
令淑企图追寻蛛丝马迹,唯一的痕迹不过是日良一天说过的一番话:“女演员真是奇怪的一种人,她们不一定比一般女子漂亮,可是懂得摆姿势,永远把最好一面示人,待人接物也另有一功,可能是剧本看熟了,完全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讨人喜欢。”
再过几个月,他建议解除婚约。
回忆到这里,令淑热泪盈眶。
令淑一言不发,深怕招至更大的侮辱,她记得她说:“大家冷静一下也好。”
王日良看着她,“令淑,这次你这样大方,我会记得。”
令淑满以为他过一两个月会来道歉讲和,可是王日良人影都不见。
令淑去探访王伯母,希望得到一点消息。
那伯母非常幽默,一只手搭在令淑肩上,一边笑眯眯,说道:“令淑,命中有时终需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陈令淑是何等样人物,立刻微笑道:“伯母说得对,我特来向你道别。”
然后,她就在报上看到那则结婚启事。
令淑又叹息。
忽然,她觉得眼皮异常沉重,茫茫然竟睡着了。
悠悠闲堕入梦乡,令淑觉得无比舒畅,一辈子不醒来也罢,乐得摆脱劳苦重担。
在梦中她走过鸟语花香的一个公园,只听见同学说:“考试了,大考毕业,即各散东西,好不舍得。”
考试?令淑怔怔地,谁说要大考了?她一点也未准备,该死,若毕不了业,如何有脸见爹娘?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同学们推她进试场。
试卷发下来,令淑一看,一字不懂,正旁徨想哭,忽尔有人叫她:“令淑,令淑。”
“谁?”
“日良。”
令淑一抬头,看到日良的笑脸,她立刻放下心来,噫,管它考试及不及格,日良会救她。
“日良,真好,你来了,你终于回心转意了。”
“令淑,快跟我走。”
“到什么地方去?”
“令淑,你真胡涂,今天我们结婚,你忘了?”
令淑一想,“嗳,可不是,今日我们结婚,快快快。”
日良笑,“车子在外头等,到酒店房间换了礼服马上赴教堂行礼。”
令淑只觉称、心如意,欢畅之至,有不枉此生的感觉。
她立刻撇下试场一切,跟着王日良走。
日良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她觉得快乐、满足、安全。
她这一生,都不会再有别的要求。
礼服用象牙白的山东丝制成,非常漂亮,王日良亲自替令淑整理花冠,然后他俩坐车子往教堂出发。
途中日良说:“我保证我们会白头偕老。”
婚礼简单隆重,由牧师证婚,一对新人签字后礼成,接受亲友祝贺。
他们出发去度蜜月。
王日良至懂得生活情趣,他挑了大堡礁作为度假地点,教令淑徒手潜水。
令淑浸在清澈水中,缓缓在鱼台旁潜泳,快活似神仙,她不住同自己说:“我真幸运,我真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