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言情小说手机站 > 不要放弃春天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白天 黑夜

第 28 页

 

  我忽然愤怒起来,"你们开通,你们实在太开通了,做父亲的不像父亲,做儿子的不象儿子,一切无所谓,差不多,就连我姐姐,疯疯颠颠的靠原始本签捞了四年,一点悲剧感也没有。"

  周沉默很久。

  他说,"这话你不应该说,过去四年来,你姐姐生活在痛苦的深渊里,你没有听过她半夜嚎哭吧?我听过。你没有见过印度人日本人把手搭往她身上吧?我见过。小云,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但你未免把事情看得太轻易了,叫男人自口袋中掏钱出来,是很艰难的事,没有你所想的那麽简单,你以为只是一手交货一手收钱?"

  我掩住耳朵,尖叫起来,伏在桌上哭。

  "你何必自苦?" 周劝我。

  我叫,"我应该辍学去做女工,我不应负累她。"

  " 到现在还说这种话干什么?" 他说。" 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现在露霹的心已炼成钢铁,况且你知道我,我不会亏待她。"

  但是我的痛苦仍然没有减轻,我的面孔上少有欢容。我开始憎恨姐姐,她应该把我们撇下,任我们自生自灭,那么我至少有个选择,或去下海伴舞,或去做女工,比现在做姐姐的寄生虫好。

  我开始有着不平衡的心理,非常的孤僻,与同学们保持非常大的距离,不言不笑,对周启国更加不理不睬。

  捱到毕业,我一定要离开姐姐,自立门户,再思图报,但随即又觉得这个办法是不对的,姐姐这样为我们,我怎麽可以离开她?

  可喜的是两个弟弟在外国非常开心,成绩也好,健康活泼,这是我俩唯一的安慰。

  过不久姐姐也看出来,她同我说,"小云,你若同我在一起不开心,我们再想个办法。"

  " 我哪有不开心?" 我否认,"好吃好住我干嘛要不开心?你别老钻牛角尖。"

  " 我钻牛角尖?你开玩笑。" 老姐笑,"你要不也到外国去。"

  " 花你更多的钞票?" 我不肯。

  我知道最近她在麻将桌子上输掉不少。

  " 你们都离了我也好," 她叹气,"大家都自由。"

  我不出声。我怕得罪她,老姐最近喜怒无常,女佣人一年换十个,烟越抽越凶,又嗜赌,我很担心,很害怕,很不快乐。

  不久周跟我说,"你姐姐变了!她不再俏皮、活泼、可爱,她变得跟一般风尘女子没有什麽不同。"

  "你打算怎么样?" 我听了心如刀割," 放弃她?"

  "我不知道,"周看著远处," 我对她没有信心,老觉她对自己没有控制,她曾要求我与她生一个孩子,我不肯。"

  我愤怒,"没想到她比我还天真,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只是一具玩物?"

  周苦笑,"我没有这麽长远的打算,我是一个生意人,看不到那么远。最近她赌得很厉害,十睹九输,我已经警告过她,可恨她不听。"

  "我替你劝她,请不要离开她。"

  "谁知道呢?也许是她要离开我。" 周苦笑。

  我特地去姐姐家吃饭,喝了汤,问她夜里要不要出去。

  她闲闲说,"约了阿肥她们搓牌。"

  我担心,"上落很大吧,人家是大明星。"

  "我打尝不是大明星。" 她笑,"有钞票就是大明星。"

  "周先生不喜欢你玩得那麽大。"我试探地说。

  "他?" 姐姐顿时板下脸来"他算老几?他来管我?他不爱拿钱出来,自然有人奉献,要管,请他回家管黄脸婆!别再唠叨。"

  " 你跟他,总有点感情吧?" 我难过的说。

  "感情?什么感情?别叫我说出更难听的话来,我同他早就完了。" 姐姐摔下筷子与碗。

  她取过外套手袋,开门而去,留下我一个人坐客厅中。

  一个月後,她与老周分手。

  周同我说:"一个月输五万,叫我去结账。这种支票我开了五六次,如果她肯改,我不怕,我只怕还要我开几十次。"

  我静默,一句话都没有。

  姐姐为此醉了几次,总是有感情的,她硬着心肠不肯承认而已,开头搬进去与周同住,她也学著煮菜等他来吃,很想从良的样子。

  我同姐姐摊牌。

  " 我们可以省著点过,两个弟弟可以半工读,而我明年毕业後,立即能够找工作,你不要再做下去了。"

  她冷笑,"打完斋不要和尚?那谁养我?你养我呀?好不好?别叫我省,我不会省著过。你有毛有翼,你自己飞吧,别叫我连累了清清白白的大小姐。"

  我没话可说。现在我跟她没有一点交通,这是我的失败,是我心里先对她不满的,聪明的她立刻发觉了。

  这次之后,我们姐妹俩没好好谈过话。

  我仍然爱姐姐,但是我跟她有心病。有时候当着佣人的面,她也讽刺我,"人家是大学生……"什麽什麽的。

  我咬著牙关忍下去,她能够忍受货腰的生涯,我为什麽不能忍受她?

  我把一口恶气全数出在周启国身上。我开始故意与他接近,令他送很多名贵的礼物,指使他,往往叫他在戏院门口等上好几个钟头……

  每次都有快感,我恨他,也恨他的父亲,这种人有几个臭钱,便以为可以玩尽天下女人。

  姐醉酒的次数越多,我就越拿周启国折腾,嘻笑怒骂随我所欲,有时太过份,也希望他离开我,耳根清净,但周启国似爱被虐待,一点也不介意,他很快便成为同学间的大笑话。

  他父亲到学校来找我,他很愤怒。

  "请你不要再玩弄我的儿子。" 他说。

  我仰头大笑,笑声空洞可怕,有点象姐姐。"他是心甘情愿的,就等於你玩弄我姐姐,她也不能有怨言。"

  老周吃惊," 你,你好歹毒,你存心报复?"

  "我歹毒?同样的事由你来做,算公平交易,由我来做,算是坏心肠。"

  "你要怎么样?" 他无奈的问。

  我笑,"没有怎么样,跟令郎做个朋友,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开通的人,周先生。"

  他啼笑皆非,拿我没折。

  姐姐的情况越来越坏,欠债越来越多,渐渐人家都怕她,不敢跟她睹,她就到澳门去。输多了,人被那边的高利贷集团扣留起来。我走投无路,只好去找老周。

  老周并没有幸灾乐祸,这一点使我惭愧,他赶到澳门,将老姐赎回来。我自动说,"我不会白白叫你做这件事。"我打算疏远周启国来报答他。

  他撇下姐姐,当她是一块烂布。姐姐哭了又哭。我也很厌倦她,她的确是为我们牺牲,但这些日子来,她不停的折磨作贱自己,又是为什的么?我爱她,但也恨她。

  她老了许多:烟、酒、夜生活,我怀疑还有其他,像毒品……

  我躲在自己的角落里,再也不跟她来往。

  应允过的事要做,我对周启国的态度有明显的好转,使他乐得飞飞的。

  毕业前两天,我打电话给姐姐,叫她来观礼,电话响了又响,没有人听。

  我想,又到什麽地方去赌了?她赌起来,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是只赌精。

  但电话廿四小时没有人接,我忽然有不良的预兆,赶到她家,硬叫警察来破门而入。

  姐姐躺在床上已经死亡。

  我整个人疯狂,不会说话,双眼发直,不言不语。法医官证实姐姐服食过多"药物" ,死於意外。

  我的心流血,这种意外,是可以避过的,只要我肯花多些时间在她身上,只要我采取比较谅解的态度,只要我不疏远她。

 

上一页 下一页
返回书页 返回目录 下载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