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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页

 

  文紫到那间感到羞愧,取到钞票,夺门而出。

  走到路口,她把钞票摊开一看,见到其中一张空白之处写着“我有一颗寂寞的心”。

  她嗤一声笑出来,不由得说:“我也是。”

  自从她懂事以来,母亲就说,文紫不能同文青比。

  她干吗要同文青比。

  文青在她眼中,并非才高八斗,十全十美,文青不过是政府机关里一个中等职员,有什么了不起。

  文紫干的是文艺工作,收入比较不稳定,就惹得母亲诸般不满。

  家里的势利眼往往至叫人受不了。

  文紫把钞票收好赶回报馆里去。

  众同事正在商量:“王汝数身后萧条,我们得发起募捐,照顾一下孤儿寡妇。”

  文紫立刻把那几千元交出去,“这是我的分子。”

  同事们纷纷你五百我一千地效尤。

  “文紫你真是古道热肠。”

  文紫问:“老板捐多少?”

  “一百。”

  “不会吧。”

  “别多讲了。”

  “他可是身价十亿呀,前些时候捐了一个博士衔头,听说花了一千万。”

  “文紫,我们换个题目。”

  “好好好。”

  这时,见习记者卜裕佳走过来,“这张钞票上有字句,写什么?”他读出来:“我有一颗寂寞的心,有趣,这是谁?可惜没附着电话号码,我拿张干净的来换这一张,各位可看清楚了。”

  大家说他讨厌,叫他走开。

  接着,叫人把款子送到事主家去。

  卜裕佳笑嘻嘻回到自己位子上去。

  女同事唐佩兰就坐在他对面,同他说:“真感慨,报馆里时时有人身后萧条。”

  “可不是。”

  “这都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小卜不知用那张千元钞票在折什么。

  “你在干吗,你听见我说什么没有?”

  原来小卜把那张钞票折成一只纸船模样,递给佩兰,“送你。”

  佩兰没好气,“小卜,要省着点花,为将来打算。”

  小卜笑,“千金散尽还复来。”

  佩兰反问:“你何来千金?”

  小卜抢着问:“你拜金?”

  佩兰摇头,“不与你说了。”

  “把纸船拆开看看。”

  佩兰拆开,只见钞票上写着“我有一颗寂寞的心。”

  小卜追求她不止一朝一夕了。

  可是佩兰想多做几年事,储蓄一笔款子给父母安家,然后再谈男女私情。

  当下她笑笑,不表示什么。

  有人叫:“开会啦。”

  佩兰忽忽把钞票塞进口袋。

  下班,她回家,看见十五岁的弟弟佩钦坐在门口。

  “干吗,又闹情绪了?”

  “要买一只背包也不给!”

  “你贪慕虚荣。”佩兰指着他笑。

  “姐,连你也打趣我。”

  “你要体谅父母嘛。”

  “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他们一律说不。”

  “试试问‘我考第一好不好’,‘我从此听话又好不好’。”

  “姐姐!”

  “背包要多少钱!”

  佩钦大喜,“七百五,中等货而已。”

  佩兰伸手进口袋,“嗳,刚刚好有一千元。”

  “谢谢姐姐姐,我找还两百五给你。”

  “不用了,与朋友去看场电影吃顿汉堡吧。”

  “姐姐,你对我真好。”

  佩兰十分惆怅,“将来娶了太太,恐怕就嫌姐姐多事。”

  “才不会呢,我这就去买背包。”

  “喂,早些回来吃饭。”

  那少年把钞票摊开来。

  “‘我有一颗寂寞的心’?”他笑。

  他跑到那片店,一看橱窗,见背包仍在,松口气。

  刚想进去,在门口看到品学兼优的同学陈晓新。

  “绕新,神色忽忽到什么地方去?”

  “去医院看杨文钊,要不要一起来?”

  “咦,杨文钊出了什么事?”

  “他被人抢劫,手与背脊都被利器剌伤。”

  “抢去什么?”

  “手表与一只背包。”

  “伤势重吗?”

  “背脊那一刀很深,据说这个学期不能上学,校长已打算呼吁请同学们切勿用太名贵的书包与手表。”

  佩钦愣住。

  “来,一起去看他吧,他很需要同学问候。”

  佩钦忙不迭跟着陈晓新走。

  他就是看中了杨文钊那只背包才闹着叫家长买同样的。

  在路上晓新说:“其实用塑胶袋装书也一样,只要功课好,用什么书包无所谓,你说对不对?”

  “是,是。”佩钦唯唯诺诺。

  他不是不羞愧的,为着新背包还同母亲发脾气呢。

  杨文钊在病床上的样子吓坏了他。

  只见同学半昏迷似躺着,伯母在一旁哭泣。

  佩钦在回家途中浑忘买背包之事。

  陈晓新说得对,身为学生,至要紧把功课做好,其余皆闲事耳。

  回到家,姐姐问他:“背包呢?”

  他清清喉咙,“嗳,我不要了。”

  他自袋中把那张千元钞票取出还给姐姐。

  佩兰瞪着他:“我有没有听错?”

  “真的,对,我要去温习功课了。”

  “钱你收着慢慢用。”

  “不,我够零用。”

  他转身回房间去。

  佩兰的母亲出来看见,“这是干什么,钱推来推去没人要?”

  “可不是。”

  母亲笑,“我正想搓麻将没赌本。”

  “妈,别去,邻居方太太的牌搭子不大正经。”

  “又不是做朋友,不过是牌搭子而已。”

  唐太太把那张钞票收起来。

  佩兰只得笑,“赢多点。”

  唐太太问:“你同小卜怎样了?”

  “十划没一撇。”

  唐太太感喟道:“想结婚,总得给妻儿一个家,这已经不容易。”

  佩兰承认,“我们这票人一辈子也不用想成家立室了,楼价高企,民不聊生。”

  “小卜人很忠厚,可惜无甚打算。”

  佩兰不语。

  “报馆同事个性大都如此吧,早知不该让你念新闻系。”

  佩兰笑,“该读什么科?”

  “做看护就很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可嫁医生。”

  佩兰笑得前仰后合。

  “医生不好吗?”

  “妈,这时我又不反对你去打麻将了,去,去。”

  唐太太收拾好厨房便往隔壁走。

  方太太早已在等她。

  “三缺一,快。”

  另外两位是周小姐与叶小姐,她俩年纪甚轻,化粒却非常浓,远看不知像哪个女明星。

  当下二话不说,即开始搓牌。

  不到四圈,唐太太已经输掉很多。

  唐太太汗涔涔流下,“方太太,你没说打那么大。”

  方太太讶异,“你手气不好而已,往日赢,便嫌注码小。”

  “我不玩了。”

  “随便,大家是邻居,切莫伤了和气。”

  唐太太红着脸,忍痛付了钱,很不高兴地离去。

  叶小姐把牌一推,点着一支烟,深深吸一口,“她发觉了。”

  方太太不在乎,“这楼上楼下多的是无聊的中年太太。”

  周小姐笑,“分钱吧。”

  方太太一人分几张钞票。

  “就这么多。”

  “小姐,天天分三千,你月薪高过港督。”

  “这倒是真的。”

  “下午再来。”

  “我请假,怪累的。”

  “周小玲,所以说你没发达。”

  那周小玲伸个懒腰,“咄,做人至要紧舒服。”

  “你既然挂住明仔,走吧走吧。”

  “谁说我挂住他?他为什么不挂住我?”

  小玲懒洋洋数钞票,忽然看到钞票上的字:我有一颗寂寞的心。

  这是谁写上去的?怪坦白的。

  她把钞票藏好。

  周小玲是个小混混。

  她靠运气找生活二时在赌桌上出老千,一时在时装店高买,手紧时又到夜总会去客串几天小姐,只要有钱,什么都做。

  不过曾经有人叫她带一小包东西到东南亚,被她拒绝,“我不笨,”事后对姐妹说;“我知道那是什么。”

  姐妹笑她:“是呀,不然你已经退休了。”

  她也想过赚几千万退休,不过,到什么地方去找财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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