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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页

 

  不过到最后,她也憔悴了。

  “以匡,我俩不会有结果。”

  以匡最怕听到这样的话,低下头来,十分辛酸。

  那时他已考到伦大奖学金,原以为父母会得欢欣,谁知他父亲一听,哗呀一声一声叫出来,“什么,你还要读下去?我还待你速速出身找工作帮家呢,弟妹要学费,我行将退休,求求你,不要再读了!”

  以匡受到很大的震荡,也相信他不能再分心谈恋爱,故认为分手亦是明智之举。

  是自那天开始,两人就疏远了。

  稍后嘉宜被送到法国去留学。

  她一走,吕母反而是最高兴的一个,逢人就说:“那女孩一离了以匡跟前,以匡运程就转。”

  她不喜欢她,又不是公主,却一味嫌人。

  伦大的奖学金原来附有一笔丰裕的生活费,吕父升了作主管,还有,弟妹也找到了兼差,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们比大哥还争气。

  英法海峡只需飞一小时,可是以匡从来没去探访过张嘉宜。

  他没有她的地址。

  她也一直没有跟他联络。

  毕业出来,吕以匡的事业象风送腾王阁那样,呼一声就飞上青云。

  那时,吕父又不愿退休了,做得不知多高兴,时时与老同事谈起长子如何得力出息,召来许多艳羡的目光。

  时机成熟,以匡与好友自组公司,到了今日,已打出局面。

  困苦已成过去。

  路过张家,他还认得那幢半独立小洋房。

  以匡惊讶,原来那么小那么旧,飞机又时在屋顶飞过,震耳欲聋。

  在记忆中,张家的围墙又高又窄,高不可攀,穿校服的吕以匡每次走近,胃液便惊惶地窜动。

  一比较,朱家要威煌得多了,背山面海、绿草如茵、私家泳池,可是朱伯母却一点也没有白鸽眼。

  一开头就客气得不得了,把以匡当上宾,朱先生更介绍生意给以匡。

  人夹人缘。

  以匡却没想到,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在今日,即使是势力的张太太,见到如此精光灿烂的一个人,也会换上另一副嘴脸吧。

  明中与以匡发展顺利。

  朱太太翻时装杂志,看到婚纱,已经留神,“明中,这件好看。”

  明中笑着回妈妈,“我自有主张。”

  不忙结婚,多享受一阵被追求的幸福感不迟。

  朱明中不知男友时常做一个噩梦。

  在梦中,他去探访女友,伯母出来,忽然之间,嘴脸变了,朱太太变成张太太,双臂抱胸前,嘴角轻蔑,对以匡说:“吕同学,命中有时终需有,命中无时莫强求,是不是?”

  真可怕。

  惊醒后,以匡总是份外用功工作,原来这些年来,鞭策他,使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是这位伯母。

  不知是讨厌她还是感激她好。

  成功是最佳报复,生活得好更加是。

  可是以匡却无意拖着朱明中招摇过市,做得更好是为自己,不是为那些曾经一度看死他的人。

  “何必去理会那些虚荣肤浅目光欠准的人想些什么。”朱明中一直那样说。

  在许多事上,明中比他潇洒豁达。

  那么长的一段日子里,以匡一直没有再见过张家的人。

  第二天,老同学邓植唐拨电话过来:“以匡,去不去旧生会?”

  “去呀。”

  “捐了款没有?”

  “稍尽绵力。”

  “届时可以见到许多老朋友。”

  “可不是。”

  “我最不愿见到宋立成。”

  以匡笑,“你同他有什么过节?”

  “他最会拍教授马屁。”

  “罢呦,阿唐,各施各法。”

  “以匡,说真的,大家都喜欢你,你最正直。”

  “什么时候我的真面目揭露出来,才吓坏你们。”

  “说真的,华大也该搞好旧生会了。”

  以匡也感慨,“不知不觉,毕业已经那么久。”

  “三十多年前毕业的师兄,此刻都秃了头吧。”

  “届时便可知你我再过廿年是怎么模样。”

  两人哈哈大笑。

  以匡不知道朱明中比他更注重这次聚会。

  她特地去找新舞衣。

  “不要太隆重华丽娇俏,免得人以为我刻意去抢镜头别瞄头,象是前世未出过锋头,要一件精致大方考究低调的晚服。”

  有,大都会什么都有,只要付得起代价。

  明中挑了件皱纱纯黑细吊带的半低胸裙,配搭主绸晚装同样长的大衣。

  没有皱边蝴蝶结亮片或任何装饰,端的十分素净。

  明中问母亲借一副钻石珍珠耳环。

  朱太太讶异,“何事如此隆重?”

  明中笑而不语。

  “是见哪个重要人物?”

  明中终于托出:“也许会见到以匡从前的女朋友。”

  “啐,她与你有什么相干?”

  “打扮得整齐点,是以匡的面子。”

  “这倒是真的。”

  “当年,她家看不起以匡。”

  朱太太不置信,“亮眼瞎子。”

  “可不是,”明中微笑,“所以更要衬托起以匡。”

  朱太太笑了,“可要项链手镯戒子?”

  明中摇头,“只要一副耳环。”

  朱太太端详女儿,“已经足够,说真的,怎么会有人看不起以匡这样的乘龙快婿?”

  朱明中的生意充满怜惜,“也许,他是只丑小鸭,要到今日才变成天鹅。”

  她借了大哥的平治跑车去接以匡。

  那辆跑车仿它五十年代鸥翼同伴的色系:鲜红真皮座位,银灰色车身。

  以匡看见了,讶异地问:“怎么一回事?”

  “好叫人刮目相看。”

  以匡先是一怔,然后笑得弯下腰来。

  明中微愠,“笑我?”

  “可爱的明中,一辆跑车能令人肃然起敬?”

  朱明中也笑吟吟,“你会奇怪,本市有多少如此肤浅的人。”

  “你会因此觉得满足?”

  朱明中哈哈笑,“我只不过想满足那些人的目光,从中获得乐趣。”

  吕以匡既好气又好笑。

  他并不注重这些,可是也不反对明中那样起劲。

  那一日他与业主纠缠到傍晚六点,十分劳累,几乎不想到任何晚会去。

  明中在会议室等他。

  他一出来看到她明艳照人,精神又来了,刮一个胡鬓,洗把脸,换上黑色礼服。

  明中帮他结领花,“你看,现在都是女子等男伴妆身。”

  “我是巴不得回家看报纸睡觉。”

  “他们都说吕以匡那样怕应酬都接得到生意,真是奇迹。”

  以匡笑了。

  明中凝视他,“我爱你,以匡。”

  “我也是,明中。”

  “你也是什么?你也是天称座,抑或,你也是在等一句我爱你?”

  以匡终于说:“我也爱你。”

  说出口如释重负,并不如想像中肉麻。

  满以为明中或许会泪盈于睫,但是她没有,反之,她得意洋洋地说:“你不说,我也早就知道。”

  以匡气结。

  由明中风驰电掣地把车子开到目的地。

  小师妹罗家泳在宴会厅门口等着招呼客人。

  吕以匡走进会场,发觉会方把旧生捐出拍卖的物品都放在一张长桌之上,各附一张表格,以真实标价四分之一作为底价,公开竞投。

  投标者需写上愿意付出的价格及电话号码。

  以匡一眼便看到张嘉宜捐出来的水晶盆。

  他不作声。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马上将之以高价买下,可是没有,现场气氛热闹,竞投桌上精品如云,以匡反而看上一副古董款式珍珠镶玫瑰钻的耳环,他填上合理价格。

  然后,他被老同学饶永进及俞宗岱看到了,拉住讲个不休。

  那感觉是不一样的,什么都可以讲,什么都值得笑,象是回复到穿校服的季节去,除却面具,放下你虞我诈。

  正在乐,饶永进忽然说:“喂阿吕,你是唯一的单身汉,什么时候拉埋天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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