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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沉默一下。

  「喂?为什么不说话。」

  声音有点尴尬。「许老师,我不是赵宛,我是她妈妈。」

  啊,声音一模一样,猜不到她母亲有那么年轻的声音,我好奇起来,她的外表如何?长得可漂亮?

  「我本姓郭。」她大概也知道我很难称呼她。

  「郭女士,有什么事吗?」我很礼貌。

  「我知道许老师对小宛很好,两个人很谈得来,她很崇拜许老师。」

  我笑。「小孩子言过其实。」

  「我想来拜访许老师。」

  我有点意外。「有事吗?」

  「关于小宛的事。」她有点吞吐。「想与许老师商量一下。」

  「她功课尚过得去。」我说。

  「不是功课,请问许老师方便吗?」

  教师义务上应该与家长有某一程度的联络。

  我说:「可以,如果妳有空,我在舍下恭候。」

  「我大概三点钟到。」她说。

  她来的时候,买了一盒很大的糖,挡在她的面前,看上去有点诙谐,像是个探访情人的男人。

  但她的美貌却使我震惊,我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人,赵宛对我不老实,她从未向我提及她母亲的美貌。

  自然,她已经上了年纪,皮肤有点松弛,五官多多少少走了样,不过如一件精致的艺术品,仍然矜贵美丽,比许多粗糙的新产品值得观赏。

  我想我的惊异是无法遮掩的。

  我连忙说:「请进来坐,别客气。」

  她穿著一套很华丽的套装,有点累赘:格子呢半截裙配同色丝衬衫,同色麂皮的宽腰带,一件外套再加纯色斗篷边缀着貂鼠皮,这套衣服总共六、七件,像戏服中的大袍大甲,一坐下来,把整张沙发都占满了。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我问:「可要脱下外套?」

  她点点头,除下斗篷与外套,脱下皮手套,原来外衣里还有一件小小的麂皮背心,我都她挂起来。

  心中暗暗好笑,单看她这身衣服,就知她是个尊贵的、不知世事、天真、娇怯的女人。没有太大的脑筋。

  我问:「有什么事?」

  「关于小宛……」她又没直截了当的话出要说的话。

  我给她一杯茶,耐心的等候。

  「我还是先说说我自己的事吧。」她面孔有点红。「十年前我就与丈夫离了婚。」

  「那是很普通的事。」我礼貌的指出。

  「十年前并不算普通,最近好一点。」她笑一笑。「很多人以为我丈夫出毛病,其实他对我很好,只是我比较任性,向往精神生活多过物质,所以在协议下分手。从那个时候开始,小宛就变得怪怪的,与平常的孩子有点两样,但总算没出过大事。」

  我静静聆听。

  「最近我认识一个朋友。」

  「我听小宛说过,他叫卜少奇。」

  「啊,她果然什么都同妳说,我来对了。」

  小宛跟我说的话,还不只这样,足以令她更为惊奇,不过我不方便透露更多。

  「我最近发觉小宛比往日更沉默,许老师,我不愿意胡思乱想,但这个明明是事实,许老师,恐怕我的女儿,已经爱上我的朋友。」

  她说得一点也不错,但是我能为她做什么?

  她犹豫一下。「许老师,妳说这怎么办?」

  「郭女士,少女的感情游离不定,妳不必太过担心,她自小离开父亲,对年纪比较大的男人略表好感,也不为过,我们不可太快跳进结局里去。」

  「不,她的动作举止很反常。」

  「我们要镇静地处理这件事。」

  「我知道,现在我全听妳的了。」

  我讶异,这个美妇人,她以对男人的手段来对付女人,把我视作异性,一味作柔弱无主状,把教导女儿的责任到处推,很厉害的一个哪,可别小觑她,有点手段的。

  我说:「小宛不过是我的学生。」

  她摇头,不让我脱身。「不,小宛最听妳的。」

  我没法子。「妳要我怎么说?」

  「劝她提早到外国念书。」

  我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我说:「她会伤心的。」

  「她如果留在香港,会更伤心。」

  「还有九个月就毕业了。」

  「谁知这九个月内会发生什么事?」她很凄苦的说。

  我有点生气。「为着孩子,妳略微牺牲一点,也是应该的。」

  「我愿意,叫我怎么牺牲?」她提高声音。

  「离开卜少奇先生?」

  「妳以为我没想过?是他不肯哪,他此刻周旋在我们两母女之间,不知多乐。」

  「什么?那他不是个好人。」我恼怒。

  「我也知道他不是好人,但事情弄得这么复杂,我实在怕得罪他。」

  这就麻烦了,美丽天真的两母女遇到登徒子,脱不了身。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坏男人满街都是,而且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说:「郭女士,我恐怕我爱莫能助。」

  她非常失望。

  「如果小宛前来我处求助,我一定会给她忠告,如果她自己不前来,我很难开口,相信妳也了解我的处境。」

  「可是--」

  「郭女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她掩上面孔,饮泣起来。

  我深深叹息。

  屋子内有非常难堪的沉默。

  我说:「小宛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聪明反被聪明误。」郭女士说。

  「做母亲的不容易,我明白,我在有机会的时候,会向小宛游说。」

  她站起来。「我也要走了。」

  我说:「谢谢妳的巧克力。」

  她勉强笑一笑。

  我待她离开之后,打电话叫小宛来聊天。

  她约我在三天之后。

  这个孩子,能够救她当然要救她。

  她出落得益发漂亮,一双眼睛跟她母亲一模一样。

  那个卜少奇,艳福不浅哇,在这样出色的两母女之间打转,几生修到。

  我开门见山:「妳近况如何?怎么上课心不在焉,心神恍惚?」

  她笑。「再不集中也还有八十分以上呀。」

  「妳的学习态度差。」我提醒她。

  「态度不过是做作。」

  「将来妳出到社会,就知道态度很重要,同样两个人,懂得唏哩哗啦作其忙碌状的那位一定升得快。」我笑。

  「那我不升好了。」她笑。「我计较这些,我是艺术家。」

  我无可奈何。「妳不明白做人的道理。」

  「我知道,做人的道理是很黑暗的,充满奸诈险恶,不外是怎么计算别人,巩固自己地位,埋没良心……是不是?」

  她说得也对。

  只是其中还有许多血泪,不提也罢。我说:「做人嘛,只要听一句俗话,便可知无味,那句话叫做: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许老师,妳想要说什么?」她总是聪明人。

  「天下男人很多,妳又那么年轻。」

  「咦,妳一向不是个老冬烘,如何会说出这种话来?一定有人指使妳,谁?我父亲没那么有空,校长又不知道我的私事,莫非是我母亲?」

  小宛一而再,再而三的推理下去,把真相说个八九不离十。我很佩服她思想的敏捷。

  我沉默,如果她是个笨孩子,根本不会去勾搭母亲的男朋友。聪明有什么好?多思多想多愁多虑。况且世人并不喜欢聪明人,再聪明还不是跟笨人分担义务与责任。

  「她同妳说些什么?许老师?」

  我想这事也瞒不了很久,便说:「她当然希望妳清醒。」

  「她自己呢?」小宛讪笑。

  「话不是这样说,到底是她的男朋友。」

  小宛肆无忌惮的说:「公平竞争。」

  我不以为然。「人家看了,算什么!」

  她笑说:「我管人家怎么说!」

  我很震惊,他们年轻的一代,真的无法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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