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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页

 

  “你看上去一点不象中年。”我由衷地说。

  “我觉得自己很像,特别是清早起床的时候,”她又笑,“你们年轻的姑娘不会明白我们的心境。”

  “维旭令你很失望吧?”我问。

  “没有,维旭没有必要做孝顺儿子,一切随他的选择。”她说“我并没有强逼他做什么。”

  “可是他为过份的自由而烦恼呢。”我说。

  “维旭是个奇怪的孩子,”她承认。

  我们一顿茶吃到这里为止,她送我回家。

  以后她也常常打电话来约我,我们渐渐接近,她是一个愉快的女人,很少诉怨,具有童心,很能干。

  我倒是真的喜欢她,其中一点假情都没有。

  妈妈说:“为什么不介绍她给我们?”

  “我提过,她说她不想过份介入维旭的生活。”

  她再婚后并没有孩子,丈夫待她不错,环境也富裕。

  她说:“什么都不伯,最怕穷,小时候不知道,以为总能克服一切,遭尽人白眼之后,才醒悟过来,已是百年身了。维旭不原谅我,我认为并不重要,最重要是我自己站起来了,我有能力可以帮助维旭,相反来说,世人原谅我有什么用呢?难道与儿子日日抱头痛哭便是最好的母亲,我不要做那种母亲。”

  我听着。

  “现在我不一样了,”她说下去,“现在我明白孩子总归要长大,过他自己的生活,他会在伴侣身上找到快乐,我认为他是个负责的人,你不会蹈我不幸的覆辙。”

  “你离婚后的生活很困难?”

  “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过去的事不再重要。”

  “你跟维旭说过这些话吗?”我间。

  “跟他说?”她诧异,“他能为我做什么?”

  母子同样的倔强。

  维旭的父亲回港,我要求见他。结果是失望的,我想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如此美妇人竟然会嫁一个褴褛汉子!

  维旭也并不对他父亲有好感。稍微应酬数句,喝杯茶就带我离开约会地点。

  我问:“你真愿意你母亲跟他一辈子?”

  “我知道你怎么想,你在想,鲜花是怎么插到牛粪上去的。”

  “可不是。”我朝他瞪眼。

  “可是她已经嫁了——”维旭的声音软弱下去。

  “她为什么要牺牲一辈子?”我不以为然,“两个不同的人,怎么可以走在一起,错误需要改正,她吃亏已经够大了。”

  维旭挥拳说:“我没有要求被生下来过,从没有!”

  “既来之则安之好不好?”我气,“别胡闹了。”

  维旭陪我坐在校园内。

  我说:“你觉得我母亲是标准女性,是不是?但做标准女性,也需要条件,我父亲事业一向稳定,家中一件不缺,他爱我妈妈,事事以她为重,你可知道,我妈妈中学毕业便结婚,至今未曾在外赚过一毛钱,她可以优悠地做好妈妈好妻子,维旭别太不公平!想想你母亲的困难,你好意思!”

  他低下头。

  “你真无理取闹,造成负担的是你,”我说:“你的学费是谁付的?依我看,你父亲养活自己都成问题,那种蓬头垢面的落魄相,乱博取世人同情——世人看到比他们更沦落的人,有了优越感,于是大发慈悲了,原谅我批评他,我忍不住。”

  “你说得很对,但或许母亲不离开他,他能振作起来。”

  “这是你的假象,他一辈子就那么过了,她离开他,就为了他不思振作,况且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女人的鼓励才能站起来?男人自己没背脊骨?”

  “你们都势利。”维旭说。

  “对我们都是拜金主义的小人,你满意了没有?”我推他一下。

  “他再不争气,还是我的父亲。”

  “谁不让你爱他呢?你不应逼你母亲也爱他。”

  “嘿,”他说:“我不会原谅她。”

  “拉倒,你这个人根本讲不通。”我说。

  那天维旭到我们家来,还是吃了一大碗面,胃口非常好的样子。

  维旭再与我生气,看到爸爸妈妈,他是服服贴贴的。

  我觉得我运气非常好,爸爸上进,妈妈温柔,我不想做维旭,他的矛盾多痛苦。

  与几个女同学说起感情的问题,我坦白的告诉她们,我会跟维旭订婚。

  “维旭的母亲很漂亮。”有人说。

  我说是。

  “他父亲的打扮换个流浪汉,听说是个作家,但是不出名,后来另娶,又生有孩子。”

  “什么?”我跳起来,“谁说的?”

  “不是维旭说的,我们旁听来的。”

  怎么可能,人说曾经沧海难为水,头一任妻子如此出色,他那么快又能再婚再生子,多么龌龊相。

  女同学说:“如果我丈夫跟我分手,娶个比我差的女人,我会气死。”

  另外一位接着说:“气死未必,我一辈子也再不会提起这件事。”

  她们问我:“维旭家庭背景那么烦,你不怕?”

  “他不与他们来往。”我说。

  “可是终久是父母。”

  “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我说:“维旭的优点足以盖过他的缺点,况且那又不是他的过失。”

  当维旭的母亲听到我这么说的时候,她沉思地告诉我:“当年我再婚,人家也这样警告我丈夫,他也说这番话,我想维旭与我都还算幸运。可是你想想,因为一个人的轻率与不负责任,我与维旭的生活都蒙上污点。”她捧着头,“而那个人还到处招摇以弱者姿态出现博取同情。”

  “可是当时你很年轻,阿姨。”

  “算啦,”她笑,“事情已经过去了。”她再三的说。

  “你现在生活安定,我很替你高兴。”我说。

  “可是不一样了,心中有阴影,”她说:“只不过是因为一个人的轻率——”

  维旭是轻率的人吗?

  我想不会。

  她拍拍我的肩膀。

  没隔三天,维旭的父亲上门来。

  他求借。

  数目很小,三千元。

  他给我的感觉是脏,皮鞋好些日子没擦,那么老还穿着条牛仔裤,还是那种廉价的宽脚的,一件俗称飞机恤的外套,衬衫领子卷边,头发一团团打结。

  我从没见过那么潦倒的男人,他歉意地搓着手,脸色灰败,下巴上有零落的胡髭,他跟维旭有关系?连我都不服气,但他偏偏是维旭的父亲。

  他说出他的要求。

  我只替维旭难过。

  爸爸考虑也没考虑,就开出一张支票。

  他瑟缩的走了。

  我们一家三口沉默良久。

  妈妈先开口,“真是……很麻烦。”她说的那么含糊,是怕爸爸责备她势利。

  爸爸说:“薇薇,你都看见了,现在你有选择权,将来可不准埋怨维旭。”

  我说:“我很怕那个人,不过……这与维旭没关系,谁家没有几个不争气的穷亲戚?”

  “好。”爸爸竖起大拇指,“你明白就好。”

  妈妈皱起眉头。

  我说:“妈妈,你不会因此对维旭反感吧?太不公平了。”

  妈妈说:“维旭这孩子可怜。”

  维旭知道这三千元的钱债事,跑来找爸爸,不知怎的,涨红了脸,之后就哭了。

  他一句话说不出来。

  妈妈说:“这孩子,都自己人了,还这么见外。”

  维旭只是哭。

  爸爸说:“喂,英雄有泪不轻弹,喂!”

  我知道维旭流泪的原因,他这些日子的努力,被他父亲一个不负责任的手势,便破坏无遗。

  他抽噎道:“害完母亲,又来害我。”

  我说:“别这样。”

  “我这才知道为什么母亲要生气发怒,他喝了两杯,便取出母亲的旧照片,到处宣扬,以往我只觉得他可怜,现在我才知道这是多么自私的行为,谁与他搭了关系,一辈子不得超生,他把人与人的关系利用得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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