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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页

 

  其实不用问,还用说,恨死我母亲。一个比他们年轻有为的独子大十五年的寡妇!

  看样子彼得痛苦不止一点点。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我问:“你不需要他们的谅解?”

  “需要,他们不肯给我,有什么法子。”

  “为什么一定要选我母亲?”我问:“明明有许多廿多岁的淑女任你挑。”

  “你太荒唐。”彼得瞪我一眼。

  “你想想是不是,婚后你会失去所有亲人,值得吗。”

  “值得。”

  “别赌气。”

  “我说的是真话!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他很痛苦,槌着桌子。

  倒底年纪轻,母亲就不会失态。

  “我绝对不是一时冲动,我一生人就是等待你母亲这样的女子:成熟、理智、美丽、温馨……”

  “理智?”我打断他,“若果她是理智的女人应当与你玩玩就算。”

  “龌龊,”他点点头,“对,最纯的开头往往有反效果,我们若果玩玩就算,不知道,多么浪漫洒脱!我们要结婚,就不为世人原谅了。”

  “彼得,”我心平气和的说,“你已得到爱情,何必再计较人家的想法?”

  他哑口无言。

  过很久很久他问我,“你呢,你接受我吗。”

  “你要镇静,与我母亲并肩作战,记住。”

  “说你是朋友,不是敌人。”他恳求。

  他们的敌人已经够多,我终于勉强点点头。

  我没有后悔,因为彼得双眼闪烁起来,能使人开心总是好事。

  也许爱情是躲不过的一件事。

  他终于找到她,但她相识他晚了十五年。

  这不是他们两人的错,在以前,她必须忍痛牺牲,但在今日,社会风气放得多,她可以名正言顺嫁给他。她快乐多于痛苦,她不介意一点点闲言闲语,她十分智慧,嫁他是嫁定了。

  母亲真是勇敢。

  我不由得想到我自己身上来。

  大后年我才大学毕业,之后还要念硕士,说不定要向博士衔头进攻,到离开大学已经差不多三十岁,还得花三五载建立事业,好了,已经是老姑婆,届时会不会遇到一个二十岁的青年?

  也许十多年后,年龄已不是问题,只要相爱,一切都可以被原谅……

  彼得的家人竟找上门来。

  是他的大姐,看到这位女士不禁喝声采,不但优雅高贵,而且有股书卷气,同彼得长得很像。

  这位小姐不会不讲理,我不用担心。我请她坐,敬茶。

  她开门见山的问我:“他们真的要结婚?”

  我摊摊手,“看样子不是玩的。”

  “要命。”

  “可不是。”

  “我们姐妹倒无所谓,父母可不开心。”

  “可以意料得到。”

  她看我一眼,“你也很尴尬吧。”

  她真体贴,多数人在这种时候再也不替人着想的。

  “会不会刊登启事?”她问。

  我答:“没听说过。”

  彼得说在美国注埠筢去渡蜜月。

  “家父母的意思是,可不可以不结婚。”

  “实不相瞒,我同彼得也说过,不行,他们一定要结婚。”

  她很为难,我们都很为难。

  “婚后……很难来往。”

  我觉得也是。五十岁的翁姑,四十多岁的媳妇,人际关系何等复杂,谁说婚姻是一男一女的事?

  彼得的姐姐又说:“我祖父母还在,七十岁,身体好得不得了,一定要喝孙子的喜酒。”

  我的天。

  但是母亲可豁出去了,什么都不理。

  我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她说:“我还想问你呢。”

  又是怎么恋爱起来的?真神秘得不能形容。

  彼得的姐姐搓看手,无奈的说:「我要告辞了,打扰你,自坐半天,一点结论都没有。”

  在他的家人眼里,彼得肯定是吃了大亏,但在我眼里,母亲往后的担子可重了,但两个当事人却嫌我们噜嗦,只要我扪不理闲事,他俩也就是全世界最快乐的恋人。

  我莞尔。

  能够恋爱真是好。

  彼得的姐姐忽然说,“他们真叫人羡慕。”

  我诧异,她的想法竟与我一样,看样子彼得又多一个朋友,我内心闪过一丝喜悦。

  “替我祝福他们。”她说。

  我说:“你自己可以讲。”

  “对,我自己对他说。”她笑。

  我送她出门。

  在电梯口她看着我,“往后是亲戚了。”

  我说:“大家叫名字吧。”

  她说:“也只好这样。”

  “说服令尊令堂如何?”我试探。

  “很难。”

  我也不想勉强。

  彼得与母亲真可算落落大方。情侣那有不拉手不互相凝视的,多多少少总有点肉麻的小动作。

  有时候彼得下班后会上来与母亲计划将来生活上的细节,为他们做饮品的当然是我。

  第一个适应这种关系的也是我,我太想母亲快乐。

  我并不奢望彼得的家人会得接受母亲,也无此必要,她嫁的是彼得,不是他家人,女性到底是抬头了。

  幸好如此。

  日子越来越近,我终于应允母亲去订礼服。

  先要决定服装的颜色。粉红,咦,淡蓝,也不好,湖水绿,太深。桃子色,太娇嫩。米色,有点素。珠灰,不错。象牙色,唔……

  彼得不喜灰色。

  我瞪他一眼,“黑色如何?”

  他毫不犹疑,“只要她喜欢,我无所谓?”

  这家伙。

  终于决定用象牙色,衬珍珠好看。

  式样就好办,除了旗袍也不用想其他了,配同样的外套及缎制半跟鞋。

  料子挑到一副累丝,十分精致,大功告成。

  我问母亲要不要剪头发,看上去年轻点。

  她微笑说:“我仍然梳髻,做回我自己。”

  我怎么没想到。

  彼得若果要她看上去年轻,大可挑选更为年轻的新娘。他就是喜欢她这样子。

  “持什么花束?”我问。

  “不用花了。”

  “戴什么首饰?”我再问。

  她有一串珍珠,是不久之前买的,颜色好,粒粒一样圆,当时我还埋怨她花这个钱来买会变黄的珍珠,现在可派上用场。

  她给我看结婚戒指。“彼得送的。”她说。

  哗,真叫人艳羡,那么大的方钻,铁芬尼镶法。

  到此为止,我再也不怀疑他们两人的诚意,我得以行动来支持他们。

  撇开我的身份不顾,谁不替一对终成眷属的有情人高兴呢。

  “喂,继父,”我说:“我不去地中海了,要不要女嫔相?”

  他大悦:“我送你飞机票。”

  母亲说:“由我来。”

  我看着这一对,他们不会浪费时间为小事争吵,他们也不必为经济情况担心,他们太清醒,太知道追求的是什么。

  我由完全不接受这头婚事到完全接受,心内释然。

  我听得他问她:“快乐吗?”

  她点点头。

  蜜月回来,她就不再与我同住。

  我努力把母亲的东西整理出来,好让她带走。

  我翻到旧相片本子,里面有她与父亲的结婚照片。

  母亲穿白纱,面孔很稚气,照片拍得生硬,化妆也呆板,老实说,今日的母亲比那时更好看。

  这桢相片不必给她,留在这里与我作伴好了。

  我一直想,父亲如果知道这件事,会怎么说呢。他会不会反对,抑或赞成?

  他一向开通,知道得了绝症,一直含蓄地暗示母亲有机会要切记再找个伴。他爱她,无微不至。

  在这方面看来,母亲是个幸运的女人,两次婚姻都是完整的,幸福的。

  我吁出长长的一口气。

  临上飞机那一晚母亲没睡好。

  我听见她在客厅走来走去,吸烟,听音乐。

  天地良心,四十二岁怎么能算老,怎么能够要求她缟衣素服的过下半辈子。

  我起床叫她:“妈妈。”

  她过来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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