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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页

 

  母亲忽然飞红面孔,说,“神经病!”

  我不认为我的神经有问题,但不愿与她争论。

  赴宴那日,我故意打扮得年轻点,穿得比较自然,衬出母亲的成熟。

  我迟到十分钟,到了着名的西餐馆,一眼看见母亲,她席中尚有一个年轻人,我的继父却还未到达。

  我一过去,那青年便站起来替我拉开座位。

  我想他一定是继父的家人,礼貌地点点头,叫了饮品。

  母亲今日打扮得没话说,我投过去赞美的眼色。

  我问:“怎么,他还没有来?要管管他,怎么可以迟到。”

  母亲一呆,看看年轻人,不知如何开口。

  我起了疑心,双眼盯紧他们。

  那年轻人忽然说:“我就是那个人。”

  我张大咀,下巴险些儿掉下来。平日的教养不知去了哪里。

  “你?”我问。

  “是。我将娶你的母亲为妻。”年轻人微笑说。

  我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

  我在心中叫出来,不可能的事,他顶多只比我大几岁,是,不错,他很英俊,非常潇洒,斯文有礼,但他怎么可以做我的继父?

  太荒谬了,我狠狠向母亲看去,太令我尴尬。

  只见她还镇静,她向我说:“不恭喜我们吗?”

  我勉强控制自己,向他们举举杯子,说道:“我没想到。”没想到什么?我说不出来。

  我对母亲失望。

  她真的想清楚了?

  我暗暗叹口气。也许他们真的有感情,也许母亲觉得一生墨守成规,到如今略为不羁,纵容一下自己,也是应该的。

  但我闷闷不乐,怕这类不正常的婚姻难以维持。

  世上一切忧虑都涌上我心头,食而不知其味,最好的小牛肉犹如橡皮一般。

  他真是会爱她,保护她,替她着想?抑或要我的母亲百般呵护他,掉过头来照顾他?

  再过十年又怎样?那时母亲五十多,他才三十多。

  疯了,都疯了。母亲,这个年青人,还有我,居然还陪他们吃饭。

  我胃被铅顶住,我放下刀叉,放弃。

  母亲说:“你有什么意见,不妨说出来。”

  我呆若木鸡,“你们下个月结婚?”

  “是。”

  “已经决定了?”我还想有所挽回。

  他说:“当然,打算请你去观礼。”

  我一阵反感,“不,我已约好朋友往地中海渡假。”

  母亲沉默,她知道我心中想什么。

  我站起来,“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一步,你们慢用。”我抓起手袋急步离开。

  满腔欢喜来见继父,结果落得如此下场,我的男朋友还比他老成些,让我怎么见人。

  当然母亲应为她自己而活,我早已成人,她再不欠我什么。

  我为她担心。

  我站在街上等车,忽然有人在我背后说:“失望?”

  我一抬头,是他,我未来继父。

  我冷冷说:“你应当陪着她,出来做什么?”

  年青人不响,双手插在口袋中,“给你母亲一个机会,她一直担心你不高兴。”

  “我的感受如何并不重要。”

  “她爱你。”他不以为然。

  “很明显地,她更爱你,你很有办法。”说得这么露骨,可见我对于他的厌恶。

  他很震惊,“你这么年轻,而思想却这么古旧,为什么?”

  “你不会把幸福带给我母亲。”

  “我当然会!”

  我摇摇头,有一辆空车经过,我截停它,跳上去。

  母亲回来时,我在看书。

  他自然来不及什么都告诉我母亲了,如一个争宠赌气的孩子,母亲有得苦吃。

  她轻轻坐在我床边,悄悄问我,“你不喜欢他?”

  “你可以做他母亲,”我说,“比你小几岁?”

  她不响,过一会儿说,“十五。”

  这倒是巧,父亲比她大十五岁,两个丈夫相差三十岁,几乎三份之一世纪。

  我问,“你想清楚了?”

  她点点头。

  “妈,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我一向不知你是个赌徒。”我放下书。

  她看看自己的双手,“我也郑重考虑过,你不知道,同他在一起,我很快乐。”

  “快乐也不定要结婚。”

  “但是他尊重我,他认为结婚比较好。”

  “你什么都听他的?”

  “他说的话都很有理。”

  我说,“他条件很好,有没有想过,他为何看上你?”

  母亲微笑,“我的条件也不错哇。”

  我一征,后来一想,觉得也是事实,我母亲并不见得配不起谁,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心便慢慢释然。

  真的,只要她快乐,为什么不呢。

  有人肯娶她,她肯嫁那人,旁人管什么闲事。

  至于将来,嗳,快乐是快乐,将来是将来。

  我缓缓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

  她说:“谢谢你。”

  我仍然希望继父是一个德高望重的中年人。

  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接受年纪与我相仿的继父。

  “你叫他彼得便可。”母亲说。

  我无奈的笑,一切像新潮外国人一样,真是滑稽。

  我与彼得见面也无话可说。

  他很努力讨好我,但是我疏远他。

  坦白说,如果我完全不认识他,由朋友介绍,我会觉得他是个一流的男青年。

  现在我与他混得烂熟,有说有笑,又算什么呢,他名义上是我继父。

  母亲把她的东西搬往他处,一步一步来,她仍然天天在家过夜。

  但我可以觉察到气氛完全不一样,母亲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喜气,她的眼睛特别明亮,皮肤特别晶莹,脚步特别轻盈,打扮特别精致。

  恋爱中的女人。

  我苦笑,想起一句老俗语:天要落雨娘要嫁,都是不能控制的事。

  此际的母亲看上去简直与我差无多,像大姐不像妈妈,彼得爱她,给她无限信心,好过打强心针,所以爱情始终为人歌颂。

  他们俩一次两次三次地约我出去,我总是婉拒。

  我不是一个不圆滑懂事的女子,但这种三人行式聚会,我没有把握处理得好。

  既不能爱屋及乌,就必需把屋也放弃,我与母亲的感情淡了十倍不止。

  彼得一直不甘心,放学时分在校门等我。

  我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穿着华伦天奴的凯斯咪上装。

  老小子,真会穿,我自从第一次发薪水就想买该牌子的套装,至今还在想,他倒是一早搅通了,贴身享受,不要亏待自己。

  他在这里等我,人家会误会,说不定就以为他是我的男朋友。

  “干什么?”我不甚客气。

  “吃杯茶。”

  “干么?”

  “同你诉苦,至少我们之间没代沟。”

  我不得不笑出来,他身受那么大的压力,还可以运用幽默感,我相当佩服他。

  他拉着我到茶座坐下。

  咖啡还没上来,他就开始了。

  “别人歧视我不打紧,你应该站在我这边。”

  我分辩,“我没有反对。”

  “算了吧,一副晚娘脸。”他颓然。

  我嗤一声笑出来。

  他说:“爱也有罪?我就是爱你母亲,怎么样?”

  我略为感动,他语气很坚决。

  “我早已超过廿一岁,我有一份高薪职业,我有自主能力,我就是不能明白,人们为什么不谅解我们这段婚姻。”

  我提醒他,“彼得,她比你大十五年。”

  “我父、我母,我两个姐姐一个妹妹,也都这么说。”

  “你是独子?”我惊问。

  “是。”

  阿哈,倒霉蛋呀,舌战重雄也脱不了身,他父母咒死他。

  自然,也咒死我母亲。

  我摇头太息,妈妈,你真是何苦来,青灯古利过了这么久,忽然晚节不保,去淌这个浑水。

  “他们赞成没有?”我问。

  “我不需要他们应允。”

  这样说法,就是没应允。

  我沉默。

  我所关心的是,他们有没有仇视我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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