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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页

 

  锁锁打什么主意。

  “她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请你告诉她,我不会亏待她,但结婚是另外一回事,我的长孙都快进大学了,我得替家人留个面子,要不维持现状,要不即时分手,迫不得已,我只好放弃她。”

  南孙默默地看着空杯。

  “拜托你,蒋小姐。”

  “我会同她说。”

  原以为他把话说完,就会下去找锁锁,但他仍坐着。

  南孙听见他说:“蒋小姐,有几个臭钱的糟老头子,居然爱上小女孩子,你一定觉得好笑吧?”声音略带辛酸。

  南孙有话照说,答道:“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李仿佛有点意外,抬起眼睛来。

  “我只知道你把她照顾得非常好,爱屋及乌,连带她的朋友你也看顾,她很幸运。”

  老李略感宽慰,长长叹一口气,“你与锁锁都极之懂事。”

  南孙说:“年龄不是问题,据我们所知,李夫人在美国卧病已经近十载,你为什么不同锁锁结婚?”

  “没有这么简单。”

  “但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年纪小,不懂得场面上有许多技术性问题无法解决。”

  “那是因为李夫人娘家于恒昌地产有控股权吧?”

  李诧异,觉得他小觑了这位小姑娘。

  “放弃一切,李先生,你已富甲一方,不如退休与锁锁到世外桃源结婚。”

  他失笑,“真是孩子话,李某退休之后,同一般老年人有什么不同?朱锁锁三个月就会踢开他。”

  与其冒这样的险,他不如做回他自己,美丽的女孩子,总还可以找到,他不是不愿意牺牲,只是上了年纪的男人,扔开尊严身份,一文不值。

  南孙黯然,知道他们的缘分已尽。

  “我只怕锁锁会落在坏人手里。”

  南孙说:“我也担心。”

  “你替我看着她一点,”李先生苦涩地说,“莫说我喜欢她,就算不,也万万不能看着我的人沦落。”

  “是。”

  他站起来,“我走了。”

  南孙在他后面送。

  走到门口,他转过头来,“对了,两国在明年年中要谈判,令尊手上的东西最好先放掉看看风头。”

  南孙低低地说:“谢谢你。”

  “再见。”

  他没有回头,那样的男人是不会回头的。

  南孙回到舞池,音乐转慢,她看到朱锁锁同一个高大的年轻人在跳贴面舞,两个身躯之间看不到空隙。

  那人,是谢宏祖。

  一切话都是多余的,说了也是白说。

  锁锁早已心中有数,她应当知道她在做什么。

  舞会到清晨散。

  锁锁跟南孙回蒋宅,两人都支开男伴。

  老人家正憇睡,晨曦中她们在老式宽敞的厨房喝咖啡。

  锁锁脸上脂粉脱掉大半,到底还年轻,看上去反而清秀。

  她解掉晚装,踢去高跟鞋,披着南孙的浴袍。

  “不问为什么?”

  南孙反问:“有什么好问?'

  锁锁笑,“仍然爱我?”

  “永远爱你。”

  锁锁站起来,与南孙拥抱在一起。

  过半晌她说:“我要结婚了。”

  “我知道。”

  “同谢宏祖。”

  “谈好条件没有?”

  “见过他老子,答应拨一间卫星公司出来给他打理。”

  南孙意外,条件这么理想?

  锁锁轻轻说:“他同家里大吵出走,躲在纽约,找到他时,醉酒潦倒,要他回来,唯一条件是同朱锁锁在一起。”

  南孙明白了。

  “会长久吗?”

  “世上没有永远的事,一顿饱餐也不过只能维持三两个小时,生命不过数十年的事。”

  “你的口气似四十岁中年妇人。”

  “或许还不止那么大,我的一年,抵得过人家三年。”

  “祝福你。”

  “南孙,谢谢。”

  她走了。

  衣物留在蒋家,反正也不会再穿,南孙小心翼翼地把那件华服用软纸包起来,连同鞋子放在衣柜下格。

  她微笑,二十年后,才还给锁锁,她蒋了,当有一番唏嘘。

  过几日,蒋先生看着早报,忽然跳起来,“哎哟,朱锁锁结婚了。”

  蒋太太连忙问:“哪里,给我看看。”

  “不是同李先生。”

  “谁,是谁?”蒋太太追究。

  南孙微笑。

  “船业巨子的公子谢宏祖。”

  “怎么不请咱们?”

  “人家在美国结的婚。”

  蒋太太“啊”的一声,“回来一样要设宴的,是不是,南孙?”

  “我不清楚。”

  蒋先生大大好奇,“南孙,你可见过这个谢宏祖?”

  “见过。”

  “奇怪,李先生怎么说?”

  南孙突然想起来,“对了,他说要放。”

  蒋先生一呆,“放,放掉朱小姐?”

  “不不不,放掉房子。”

  “价钱日日升,不是放的时候吧?”蒋先生犹疑。

  蒋太太问:“当真是李某亲口说放?”

  南孙点点头。

  “嗯,莫非有什么事?”

  “他们有钱人多疑,走着瞧也是了,年底赚一票才放,不然还不够付贷款利息。”

  蒋太太咕叽,“最狠是银行,合法放印子钿,侬讲厉害勿厉害。”

  南孙取过报纸,看到锁锁结婚照片,背景是一所洋房的后花园,他们举行露天茶会,新娘子婚纱被风拂起,正伸手去按住,姿态若画中人,美若天仙。

  蒋太太担心,“那公子哥儿,会有真心?”

  但普通人的忧虑是多余的,锁锁一直知道她在做什么,除非途中出了纰漏,不过要她真心爱一个人,似乎不大有可能,南孙十分放心。

  蒋先生说:“有机会问问朱小姐,谢家哪只股票可值得买?”

  一本正经地希望得到内幕消息。

  南孙不置可否,只是笑。

  她开始到一间外国人开的公关及宣传公司任职,主任是个金发金须约有五十多岁的外国老头。

  也许不应尽怪老外,也许女同胞应检讨一下态度,是什么使白种老头以为黄种女身上随时随地有便宜可拣。

  一身汗骚臭,毛衣上都是蛀虫洞,有事没事,把胖肚子靠近年纪轻的异性下属,大大声说:“Nay Ho Ma?”

  专注工作的南孙好几次被他吓得跳起来,他便得意地嘻嘻笑。

  她听见男同事叫他猪猡。

  大学可没有教女学生如何应付这种人,不过有几位小姐还当享受,嘻嘻哈哈同老头闹个不亦乐乎。

  南孙怀疑自己是太过迂腐了。

  三个月下来,南孙便发觉荒山野岭凄惨不堪的吃重功夫全派给她,爱笑的女同事全体在城内参加酒会看时装表演。

  她也乐得清净,有公司车乘公司车,不然用公共交通工具。三个月下来,皮肤晒黑,脚底生茧。

  爱走捷径的蒋先生埋怨:“去跟朱小姐说一声,不就解决一切。”

  南孙看着镜中又黑又瘦的形象,信念开始动摇。

  一方面章安仁进了亲戚开的建筑公司做事,天天朝九晚五,做得心浮气躁,日日喝西洋参泡茶,还长了一脸疱疱。

  南孙不好也不敢向他诉苦,况且他也有一肚子苦水无法下咽。

  祖母唠叨:“这年头,女孩子在家要养到三十岁。”语气中充满惊骇怨怼。

  南孙母女俩低了头。

  南孙很受打击,原以为学堂出来便取到世界之匙,谁知门儿都没有。

  蒋太太劝道;“老太太一直是那个样子,你不必多心。”

  “现在我是大人了,她多少得给我留点面子,比不得以前年纪小,幽默感丰富。”

  蒋太太想一想:“你可以要搬出去住?”

  “你肯?”

  “现在流行,几个牌搭子的女儿都在外头置了小型公寓。”

  “我不舍得家里。”

  蒋太太笑:“到底好吃好住,是不是?”

  “在外头凡事得亲力亲为,再说,现在下了班连看电视的力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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