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青看着姐姐,“爸爸说你不必牺牲学业来支持描红,描红的学费由他来付。”
尹白笑道:“这些细节可以慢慢商量。”
谁知描红说:“尹白,我情愿做苦工都不要他人施舍。”
火药味渐重,尹白暗暗叫苦。
台青讶异说:“我爸爸是你叔叔,请你不要见外。”
描红抢白,“我不会象你,别人的当自己的。”
台青涨红面孔,“你讲什么?”
尹白大叫:“小姐们,不要说下去了。”
描红提高声音,“你为什么抢走姐姐的男朋友?”
台青喊:“我没有!”
“还说慌,你这样对姐姐,良心何在。”
“这事姐姐信我无辜,我不必向其他人交待。”
“姐姐甘吃哑巴亏不同你吵才真。”
尹白恳求:“请停止讨论这个问题。”
台青辩曰:“那人到台北来,只说姐姐有话托他讲,我并没有同那人多话。”
描红冷笑,“这就怪了,那人神机妙算,忽然就知道你几号来香港。”
台青语塞。
描红责备她:“你太过份,还叫他到飞机场来耀武扬威,不给姐姐留一点面子。”
台青瞪着描红,“你才可怕呢,你这个红小兵,你就会清算人。”
这句话如刀子一般割伤了描红,她在后座跳起来,“沈台青,我不能与你靡烂腐败的心灵交通。”
台青瞪起大眼睛,“姐姐不在这里的话,我就打你。”
尹白大受刺激,车子走之字。她只得驶到最近的避车处停下来。
“小姐们,求求你们,不要再吵了。”
她伏在驾驶盘上,忽然之间,觉得无限疲倦,无法控制情绪,开始哭泣。
描红与台青十分吃惊,面面相觑,自动噤声静下。
尹白饮泣一会儿,用纸手巾抹干眼泪,“不要再为这种小问题争吵,想一想,我们三姐妹聚头的机会率微之又微,应不应该珍惜。”
描红低声倔强的说:“这也不表示台青可以随便欺侮人。”
台青不服,“我问心无愧,不过,我听姐姐的话,你可以继续侮辱我,我决不回嘴。”
话虽如此说,唇枪舌箭却未有稍止。
尹白正在束手无策,忽然自倒后境内看到一名交通警察将他的白色机车驶过来停下。
尹白忽然想到那条大人恐赫孩子用的、百发百中之千年古方,说道:“警察来了”
果然,描红与台青两人有强烈反应。
尹白暗暗好笑,“证件都在身边?”
她们同声同气答:“在。”之后又瞪对方一规。
警察过来,俯身问尹白:“小姐,有什么事吗?”说的自然是粤语。
台青与描红听不懂,简直不知道错在何处,现出傍徨的样子来。
幸亏交通警察年轻英俊,礼貌周到,说话又客气,不然的话,连尹白都要紧张起来。
当下尹白说:“刚才车头好像有点奇怪的声音,所以我停下看看。”
警察问:“现在还有没有事?”
“我正想驶回大路。”
“我替你开路。”
“谢谢。”
警察上了机车,尹白跟着他驶出大路。
描红紧张的问:“我们到哪里去?”
尹白紧蹦着脸,“他要请我们到局里去谈话。”
台青面孔刷一下变白,“为什么?”
“因为这车上有人不友爱。”
描红与台青一怔,立即明白了,羞愧地靠在车座上,不再出声。
尹白松口气。
那位警察向尹白打一个手势,把机车驶远。
一直到口家,尹白都可以安心驾驶。
同时她也注意到,有一辆小小红色开篷车尾随在后。纪敦木的车子。
到达家门,台青先讪讪开口:“姐姐把我们当小孩子。”
尹白看她一眼,“非凡作为似孩子的,都怪不得别人把他当孩子。”
描红躲在尹白身后,一个字不敢说。
红色跑车在她们身后停住。
尹白走过去,对它的司机说:“今天到此为止,我们都累了,需要休息,你暂且打道回府,明天请早。”
纪敦木觉得这番话非常合理,尹白已经做得无懈可击,况且楼上有沈先生沈夫人在,以他目前的身份不知向长辈如何交待,就此收蓬也很应该。
他把车子调头,并且对尹白说:“我一生一世都感激你。”
语气非常诚恳逼真。
且不理这是否与小纪的精湛演技有关,尹白苦笑,谁要男人衷心铭谢?她只要他们爱她。
爱,爱爱爱爱爱,爱得眩晕,不能自拔,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尊她为大,有若神明,宠得她头昏脑胀,天地变作蔷薇色,世界只剩他们两人。
谁要男人把女人当恩人?
沈太太先发觉三个女孩子神色有异,尤其是尹白,眼皮红红,又不是新式化妆,倒似哭过模样,两个妹妹跟在身后,神情萎靡。
分明是有过争执。
要命,这三个女孩子还得挤在一间房里共渡一段日子,如何是好?
沈太太不禁暗暗着急。
尹白尹白你千万要为父母争一口气。
台青一叠声说累,进房去淋浴休息,描红在厨房吃冰淇淋,尹白躺在书房里,三女居然没有成墟,反而静寂一片。
沈太太才不去理她们的闲事,乐得耳根清静。
在多年教书生涯中,小孩子吵架,她见得多了,小孩子的心理,她也懂得一点,总而言之,见怪不怪,其怪不怪,其怪自败。
果然,隔不了多久,描红便过去向尹白道歉,台青没睡着,出来讪两句,当下含糊地言归于好。
尹白自幼习惯独处一室,凡是旅行都要租一个单人房,所以该晚是最后睡着的一个。
描红己睡了一觉,朦胧间睁眼,看见尹白站在窗前,便轻轻问:“在想什么?”
尹白转过头来,笑笑答:“这样闹哄哄日子真容易过。”
描红点点头,“是的,根本无暇去想人生大道理。”
“想来也无益,华人深信其理,故此天天打锣敲鼓地过。”
台青转一个身。
尹白说:“睡吧。”
第七章
第二天,台青与描红在研究粤语发音,一边讲一边笑,和好如初。
尹白听见她们说:“咪野,即什么东西咪野,多古怪,匪夷所思。”
“还有亨朋冷,”台青笑,“即统统,全部的意思,亨朋冷交给我,亨朋冷听我说,亨朋冷不是好人。”
台青眯起眼睛,侧侧身,学一个风骚样,娇声娇气地问:“咪野吖?”
她们真懂得化腐朽为神奇,化沉闷为乐趣。
描红与台青两人可乐不离手,尹白怀念黑松沙示,但喝的是黑咖啡。
从抽屉底尹白找到了几把当年乘凉用的旧扇子,不管式样,孔明扇团扇摺扇一视同仁,三姐妹拿着扇子装模作样一字排开跳起舞来。一边还唱着流行曲:“送上万千温柔,半醉新月,良夜未深透,人生如一梦,难计缘去来,尽贺这晚相逢……”
电话来了,尹白去接,对方清晰地听到莺声呖呖,乐声悠扬,不由得神往。
“什么好节目?”
呵是韩明生君。
尹白还来不及解释,韩明生已经听到女孩子在唱“真痴假情,亦是一样笑容,醉柳映月娇也羞,今宵愿陪君,醉酒共同饮”,接着是银铃般的笑声。
韩明生笑说:“看样子你的姐姐妹妹全部来了。”
尹白笑,“才来两位罢了,若真的都到齐了,可组织歌舞团走埠巡回演出。”
“叫什么名字?”
“中华齐格飞。”尹白笑。
“听说上海最早的歌舞团叫梅花。”
“不是叫明月吗?”
“敢不敢叫长城歌舞团?”
“岂敢岂敢。”
“团长不会有空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