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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小姐身段比从前好多了。

  “她如果再疲劳轰炸我们,只怕大家要吃不消。”

  “作弊一定瞒不过她的法眼,慢着,眼睛还是原来那双吧。”

  石丙杰骇笑,他实在不知时下的年轻人已经口没遮拦到这个地步。

  由此可知许弄潮的形象是多么亲切。

  只听得她轻轻说:“我只剩下一个脑袋。”

  石丙杰脱口安慰她:“你已比许多人好,许多人根本连脑袋都没有。”

  不知凭地,他忽然想起女友曼曼,立刻惭愧地别转了头,大气不敢透一口。

  同一个人在一起,必须全心全意爱护那个人,否则就是出卖了那个人。

  他已经不能忠于曼曼,这段感情,实在不宜再拖,他必须找机会表态,尽量妥善地结束它。

  石丙杰黯然。

  终于要摊牌了。

  当下他把许弄潮送到门口。

  一路上故意跟在她身后,留意她的举止,她把四肢运用得良好,但是技工们说得对,九一一型没有女性特征,放此许弄潮的步伐爽脆磊落,并非婀娜多姿,不过可能更适合许弄潮的性格。

  她上车时抬起头来看住医生,欲言还休。

  石丙杰说:“努力前面,忘记过去。”

  有时候陈腔滥调最最管用。

  许弄潮登车绝尘而去。

  石丙杰回到会议室,翻翻覆盖在萤幕上观看当日火灾意外片断。

  这次他有新发现,他留意到许弄潮当日虽然穿着宽松便服,但掩不住她原有玲珑的曲线。

  石丙杰低头太息。

  “当心。”

  是师傅来了。

  孔令杰坐在徒儿身边,拍拍他肩膀。

  石丙杰关熄电视,低声说:“这不是当心可以预防的事。”

  孔令杰看牢天花板,“我一直没有同你说过,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爱上一位女病人。”

  石丙杰耸然动容,跟随师傅多年,从未听他提过私事,这难道就是他终身不娶的原因?

  “我用尽全力为她医治超过一年,她终于不治,这件事在我身上造成一道自顶至踵,永远不愈的伤痕。”

  石丙杰一声不响仔细聆听。

  “真可怜呵,临终那刻,她轻轻握住我手,依依不舍,我一直没有忘记那鹿般大眼中留恋之情……丙杰,听我的话,工作与感情不可混淆。”

  孔令杰声音十分平静,到底已是那么遥远的事了,但是石丙杰听了,却双眼润湿。

  “要爱,挑一个健康的对象。”

  待石丙杰回过头去,他已经退出房去。

  石丙杰默坐良久,不能自己,又把新闻片段放出来看。

  这次,又有人在他身后说:“好可怕!这是哪出特技电影?”

  游曼曼找上门来。

  石丙杰冷冷说:“这是真的纪录片,是我一个病人的遭遇。”

  曼曼坐在刚才孔令杰坐过的位子上,“那怎么可能,她整个身躯已炸成一团蕃茄酱。”

  “你找我有事?”石丙杰站起来。

  “我刚要订飞机票与你渡假,间你秘书要准确日期,他却说你已把假期取销。”

  “是,我抽不出时间。”

  “丙杰,你不能一直叫我无休止的等,等,等,等,等。”

  “对不起,曼曼,所以我有了决定,我不想叫你再等,我无权浪费你的时间——”

  谁知曼曼会错了意,她喜出望外,“你想结婚?”

  石丙杰鼓起勇气说:“不,我建议分手。”

  曼曼忽然停止所有动作,呆呆地看着石丙杰,她终于领悟到男朋友说的是什么话,却没有失态,她怔怔问,“丙杰,有什么不对?”

  石丙杰发觉他要是残酷起来,也真够呛的,他听见自己

  这样说:“我重视我的工作多过一切,我拨不出时间来给你,

  我俩不再会再有进展。”

  “可是,”曼曼从来没有这样合情合理过,“三年来我从来没有霸占过你大块大段的时间,我一直为你填塞着缝子,虽有抱怨,并无异意。”

  石丙杰只能说:“对不起。”

  “你有了别人?”

  “不,没有别人。”

  “这话是你说的,既然没有别人,我愿意冷静一段时期,听其自然发展。”

  石丙杰觉得他看偏了曼曼,必要时曼曼的潜质不容小觑,只见她艳丽的脸忽然肃穆,增加了三分尊严,不容欺侮。

  她说下去:“我自问已经付出不少--”

  “对不起,”石丙杰好似已无其他词汇。

  “我不要你道歉,你毋需道歉,我想回家好好想一想,是什么令你想与我分手。”

  曼曼神色倔强而悲哀。

  “曼曼,曼曼,你听我说。”

  曼曼伸出手来,摸一摸男朋友的脸颊,转身走了。

  石丙杰在房内不禁抬起头像只孤寂的狼似嚎叫起来,他明显地伤害了曼曼,为什么他们都是输家,为什么总没有人得益?

  平时刁钻放肆的曼曼为何没有狠狠赏他耳光,痛骂他是个不识抬举的臭男人?

  她突然其来的大方懂事简直要了他老命。

  石丙杰筋疲力尽回家去。

  爱玛来替他开门,见到他,退后两步,“你看上去可握极了,面无人色就是形容你这种窘态吧。”

  他挥挥手,“闭上尊咀。”

  爱玛四只轮子齐齐往后退,“做牛做马,换来这种报酬。”不知凭地,一具机械人竟学得如斯唠叼。

  “快决做完你的工夫,速速回家。”

  “我还没有力你煮饭呢。”

  石丙杰倒在长沙发上,蒙住头。

  他与曼曼根本不应该开始,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人家是千金小姐,他是劳动阶级,她五谷不分,他深谙粒粒皆辛苦,她游戏人间,他老气横秋!这样的两个人放一起有何幸福可言。

  他除出自己一双手没靠过别人,她开口闭口“我去同爹爹说”,趁早了断好过继续拖延。

  爱玛把酒杯塞到他手中。

  “爱玛爱玛,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

  爱玛冷冷答:“我打睹你对每个女性都说同样的话。”

  “我早就没有约会她们了。”石丙杰喝着闷酒。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爱玛问。

  石丙杰不语。

  “抑或,你还没有遇见你的真爱?”

  没想到给一位家务助理一语中的。

  石丙杰叹口气,“我伤害了游小姐。”

  “游小姐?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游小姐堪称无敌女金刚,

  你要与她对敌,段数还差好几级。”

  “不,这次是真的。”

  爱玛冷冷说:“石医生,恐怕只是游小姐的精湛演技吧。”

  “爱玛,你一直对她没有好感。”

  “彼此彼此。”

  “爱玛,给我放一缸热水。”

  “是,主人。”说得真难听。

  不知道爱玛的造物主是谁,一定是个尖酸刻薄的电脑工程师。

  爱玛安慰他:“一切都会过去,若干年后,成家立室,儿女争向叫爸爸抱抱,回想今日的烦恼,又算得什么。”

  爱玛的身分复杂,现在又权充心理学家兼预言家。

  “谢谢你,爱玛。”

  “别客气,石医生。”它灵活地退出浴室。

  曼曼的演技?

  旁观者清这句话不一定说得对,爱玛太多心了。

  三天后,许弄潮回医院覆诊。

  护士即请石医生。

  石丙杰绽开笑容,推开办公室门,许弄潮闻声转过头来,吓了石丙杰一跳。

  他的病人脸容瘦削憔悴,毫无生机,一双眼睛呆滞黯澹,不带一丝希望。

  石丙杰连忙蹲到她身边去,“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你是一个勇敢的人,最坏的已经熬过去,如果你不抓住生命,生命就会在你指缝溜走。”

  许弄潮低头不语,比哭更坏的是,她没有流泪。

  “弄潮,弄潮儿,”石丙杰抓住她的双肩摇,“你听见我们没有,请与我们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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