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像是完全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瑛呢?”他问。
  “她不来了。”振川赔笑。
  “哼,这样逃避现实,有什么益处?”
  “愿闻其详。”
  “请坐。”
  “容医生认识如瑛很长的日子了吧?”
  “假使不是为着她母亲,我可没那样的耐心来哀求她接受诊治。”容医生面色铁青。
  振川赔笑,“如瑛身体很健康。”
  医生不语,自抽屉中取出一只文件夹子,打开,给振川看一张图表。
  “请问你可知这是什么?”他问振川。
  振川具相当的普通常识,答曰:“这是常人脑电图,波幅不大,图案平稳。”
  “这呢?”医生又递上另一张。
  振川一看,便动容说:“这人患癫痫症,脑电波具间歇性不正常活动,俗称发羊吊。”
  容医生拍一下桌子,“太好了,振川,根本不劳我解释,你又可知癫痫只是一种症状,很多疾病都可以引致它出现。”
  振川觉得大大不妥,霍地站起来,大声发问:“什么会引起癫痫?”
  “脑肿瘤,脑膜炎,酒精中毒,铅毒……”
  振川怪叫一声,“这是谁的脑电图?”
  容医生冷笑一声,“柏如瑛。”
  振川耳畔轰地响起来。
  “她迫切需要做电脑扫描及爱克斯光检查,迟者自误。”
  振川瞠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振川,你手中图片是在如夜人院后做的,我怀疑车子失事对她脑部有所干扰。”
  神秘的车祸事件。
  “振川,现在只有你可以帮她。”
  振川忍不住问:“医生,肉体毫无伤痕,而脑部受损,是可能的吗?”
  容医生凝视振川,说出深奥的话:“宇宙不只比我们想象的奇怪,而且比我们能够想象到的还要奇怪。”
  振川见医生的胸怀如此广阔,便大胆发问:“如果超常力量确实存在,它靠什么能源操作?”
  医生知道他们在讨论如成的特殊情况,但双方都没有提到她的名字。
  当下他答道:“有三种颇合理的说法:一,超常能力利用我们目前已知的某种能源操作。二,那种能源我们尚未知道。三,在宇宙中,虽然我们无法解释,但有可能所有心灵都能以某种形式沟通,加强脑波的话,说不定有一天可以增强人类的第六感。”
  振川小心翼翼地问:“柏如瑛的脑波是否特别强烈?”
  容医生不愿作答:“我需要更多证据,可惜她不肯合作。”
  振川说:“如瑛不是怪兽。”
  “我并没有说她是。”
  “她怕你把她拆开来逐公分研究。”
  “她应当信任我,假如只是世俗上普通的疾病,更应及早治疗。”
  “我负责与她详谈。”
  “她母亲祝她如命根,请劝她眷顾这方面。”
  “是。”
  “振川,我知你也为难,去,劝她入院治疗,把生意暂且放下。”
  振川点点头。
  容医生严肃的面孔上忽然露出一股和祥之味,他说:“然后,也应该办理婚事了。”
  振川不好意思,讪讪地告辞。
  心情本应沉重,但是回味容医生最后一句话,他嘴角有丝笑意。
  如瑛在家等他,趁着空档,为老区修理坏了的电器。振川看到他们聚精会神地蹲在工作间一本正经地操作,不禁大奇。
  老区见到振瑛,忙不迭宣布,“少爷,真是奇迹,这部洗碗机经柏小姐修理之后,已操作自如。”
  如瑛说:“电路板上若干线路松脱而已。”
  她拍拍手抬起头来,接触到振川双目,凝视片刻,像是看清他的心思,不悦,闷闷地走出工作间。
  振川紧随在后。
  如瑛说:“你不但没有说服他,还倒戈希望来劝服我。”
  “如瑛,那脑电图——”
  “不可以是假的?叫我放弃事业,岂非中了柏如珏圈套。”
  “如瑛,不要强词夺理。”
  “我没有不妥。”
  “是吗,从前你也懂得修理机器,有惊人预感,以及其他异能?”振川质问她。
  如瑛说:“这一切,不是容医生可以解决。”
  “或者你脑部真有事。”
  如瑛把头垂下,长发如瀑布般直泻,她捧着头说:“摘下来看看。”
  振川一颗心吓得似要自胸中跃出,蹬蹬蹬退后三步,撞在墙上,他怕如瑛真的可以将头颅取下搁在桌子上,于是张大眼睛,双手颤抖。
  如瑛斜眼看到振川这个模样,知道狡计得逞,捧腹大笑,嘻哈绝倒,直弯下腰来。
  振川惊魂甫定,恼羞成怒,“太过份了,”他说,“一个人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吓死了我,只怕你会觉得寂寞。专会作弄我,有什么用,遇到厉害一点的人,还不是吃瘪。”不禁说出心中的牢骚来。
  如瑛知道过分,连连道歉、敬礼,才哄得振川回心转意。
  她说:“人类探索未知领域的事物,孜孜不息,然而大都不得要领,徒劳无功。但有时会得窥视到其中奥秘,有得来全不费功夫之感。”
  “如瑛,在你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怪事?”
  “我不知道。”
  “我们会不会有机会知道?”
  “或许。”
  振川推开长窗,看向天空。
  因住郊外,这一个角落没有霓虹灯污染,深湛碧蓝,繁星点点。
  如瑛抱着手站在他身边享受此良辰美景。
  如瑛说:“我们会有机缘得知这件事的奥秘,”她加一句,“我有预感。”
  振川在灌木丛堆中看到一点火星。
  有人。
  有人躲在树丛中吸烟。
  跟踪他的人。
  客厅与书房一列长窗根本没有安装窗帘,从外头看进来,灯火辉煌,一目了然。振川在这间屋子住了几十年,从来没有烦恼,门外那两个小贼实在激怒了他。
  他拉开大门,要出去教训他们。
  振川一手开着花园的照明灯,暴喝一声:“滚出来!”
  如瑛急忙追在他身后,“振川,你在做什么?”
  振川低吼一声,扑向树丛,说时迟那时快,躲在那里的两个人分头窜逃,振川手快,抓住一个。
  振川紧揪住不放,一边问:“说,谁支使你来的?不讲我就召警,届时只怕你有麻烦。”
  老区闻声也追出来看,手上还持着大菜刀一把。
  “一共几个小贼?”
  振川答:“抓到一个,走了一个。”
  老区过来扯住那人另一条手臂。
  振川到底心肠软,同那人说:“这是私家重地,你闯进来,形迹可疑,说,谁派你来,是不是柏如珏?”
  “不,不是柏如珏。”
  是如瑛的回答。
  振川看着她,只见如瑛面色煞白,嘴唇颤抖地问那人:“你是谁?”
  振川也想知道。
  他正是白天跟着他那两个西装青年其中之一。
  振川向老区说:“你速速拨三条九。”
  老区答应着奔进屋去。
  振川听见青年向如瑛说:“放我走。”
  如瑛抬起头,恳求振川,“放开他。”
  在蓝色的泛光灯下,振川再一次看得清楚,如瑛的瞳孔,变成两条黑色的直线。
  振川觉得她仿受催眠,不由得转过头去注意那年轻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见那人圆睁着双眼看牢如瑛,眼核同她一模一样,扁为一线。
  同类!
  他们是同类。
  振川不禁手一软,真的放开了他。
  那人立刻轻盈地向矮围墙逸去,一下子失去影踪。
  他用精神控制了如瑛,接着如瑛又催眠振川,老区出来,只见他们两个呆呆站着。
  老区高声问:“人呢,那人呢?”
  振川这才醒过来,手足无措,狐疑地看着如瑛,充满困惑。
  刚才,他亲自放走了关键人物,是因为震惊过度,抑或遭如瑛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