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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页

 

  求真道:“你听错了。”

  郭晴说:“我叔公曾经见过他,叔公不允介绍我认识。叔公说,他是另外一个世界里的人,我猜他所指是世外高人——”

  “请在前边拐弯,我家到了。”

  “叔公说原医生一生无数奇遇,过程可写一百本书,叔公说——”

  “就在这里停,谢谢,改天见。”

  求真朝他摆摆手。

  郭晴还在问:“你认识他?卜女士,改天我再来拜访您。”口气忽然恭敬许多。

  求真莞尔,这才明白何以许多人爱把社会名流的大名挂在口中闲闲提起,以增身价。

  她回到屋里去,一头钻进书房,冷静片刻,便开始写她的故事。

  他俩终于得偿所愿,回到较年轻较美好的岁月里去,但是,他俩并没有选择在一起共同生活,他们分手了,各奔前程。

  她伏案写了一个小时,放下笔,站起来,透口气,松松四肢。

  虽然一向写得不算快,但在全盛时期,求真也试过四小时写一万字短篇,一气呵成。

  现在不行啰,一年摸索得出一个长篇已经很好。

  求真斟了杯咖啡,走出厨房,便听见门铃声。

  她去开门,门外站着巧笑倩兮的许红梅。

  白衣、白裤,那是上一个世纪最考究的天然料子,叫麻,极难打理。

  求真打量她,笑起来,“现在时兴红唇衬黑眼圈吗?”

  许红梅嘻嘻笑,“好几天没正式睡了。”

  她看上去已没前几天那么彷惶,也仿佛成熟许多,她的一天,似等于人家一年。

  求真脱口而出:“你在恋爱?”

  “呵,是。”

  “你爱上了谁?”

  “我爱上恋爱的感觉。”

  求真放下心来,不要紧,她仍然是个少女。

  红梅伸个懒腰,“世上最享受之事,仍是一生把恋爱当事业。”

  求真好笑,“对象是谁,仍是林永豪?”

  “永豪有永豪的好处。”

  “那么,”求真笑得呛住,“他是A君。”

  “对对,B君呢?B君已经毕业,条件比较成熟。”

  “还有无C君?”

  红梅有点无奈,“那么多可爱的人,那么少时间。”

  “对,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

  红梅根本没听懂,她之所以来找求真,不外因为求真有双忠诚的耳朵及一张密实的嘴巴。

  还有,求真的寓所舒适幽静,求真的厨房永远有一锅热汤。

  那么多好处,何乐而不为?

  这么巧有报馆的电话找,求真过去同编辑讲了几句,回来,发觉红梅已经在沙发上睡着。

  手臂露在外套之外,脸埋在臂弯,长发遮住面孔,这个少女为了恋爱同家人断绝来往,再回头,父母墓土已拱,上一辈子的亲友老的老,散的散,她要诉衷情,也只得来这里。

  求真轻轻替她搭上一方披肩。

  许红梅似只可怜流浪的小动物。

  她忽然蠕动了一下身体,“妈妈,妈妈。”

  大概是在梦中见到母亲了,抱在怀中,紧紧搂着,母亲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抚摸婴儿前额丝一般的头发。

  求真自幼与母亲不和,做梦如果见到母亲,必定是在激烈争吵。后来,她才知道此类遗憾是种福气。母亲去世后,她并无伤心欲绝,仍可坚强地生活下去。

  窗台上一排玫瑰正在散播着香气,但愿它们可以帮许红梅继续做几个好梦。

  求真回到书房工作。

  红梅睡了颇长的一觉,醒来时,问求真她可否淋浴。

  求真放下手头工作,笑着同她说:“我送你回家吧,你的家豪华过此处百倍。”

  “可是,”红梅说,“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净听见仆人浆得笔挺的衣服悉悉索索,寂寞得要命。”

  求真说:“看,我也一个人住。”

  “但是你多么富庶,你有朋友、有工作、有嗜好,你完全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求真失笑:“我一大把年纪,做了卜求真超过六十年,自然驾轻就熟。”

  红梅说:“我希望你是我母亲。”

  求真耸然动容,“呵,假如我有你这么秀丽的女儿……”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卜求真并没有哺育过幼儿。婴,何来这么高大的女儿。

  许红梅笑,“如果我是你女儿,也许你已把我逐出家门,我们还是做朋友的好。”

  求真忽然认真的说,“不会,我永远不会那样做。”

  “即使我嫁了一个你恨恶的人?”

  “你还是可以带到我家来。”

  “我可否把他前妻生的孩子也带到此地?”

  “我喜欢孩子,谁生他们不是问题。”

  “可是我们又吵又脏又大吃大喝。”

  “我会请佣人帮忙收拾烹饪。”

  “你说说而已。”

  “你以为我真的不寂寞?我巴不得有一大堆子子孙孙,带来这种小烦恼是一大乐趣。”

  许红梅笑了,“你会是个好外婆。”

  “来,我送你回去。”

  列家的管家打开门,见是卜求真,惊喜万分。

  偷偷地说:“卜女士,你认识这位许小姐?太好了。”

  “怎么样?”求真微笑。

  “不知是哪家的孩子,真可怜,整日闲得慌,又不上学,又不做事,净等男孩子来找。”

  “追求者踏穿门槛?”

  “开头人山人海,我们疲于奔命,一天斟十多次茶,后来她嫌烦,轰他们走,渐渐就不来了。”

  求真好奇,“怎么个轰法?”

  “罚他们等,任他们坐在偏厅,一坐三两个小时。”

  “呵,最长记录是多久?”

  “四个多钟头。”

  “那岂非一整天?”求真骇笑。

  “到后来,回去时已日落。”管家犹有余怖。

  难怪恋爱使人老。

  管家又说:“闲来就凝视书房里两张照片。”

  “谁的照片?”

  “是老太太的父母。”

  “呵。”

  “卜女士,你有无听说列先生同老太太几时回来?”

  “他们也许决定在外国休养一个时期。”

  “是是是。”

  求真拍拍他肩膀,“我先走了。”

  “还有,”管家唤住她,想多讲几句,“许小姐初来,活泼可爱,可是这大半个月下来,憔悴许多,我大惑不解。”

  求真连忙代为解答:“想必是因心事多的缘故。”

  “是是是。”管家立刻知道是多管了闲事。

  他送求真出门。

  她在门外张望一下,并没有年轻人持花在等。

  她忽然想起半个世纪之前,在她家门等的异性,不不,没有花,也没有糖果,那时社会风气已经大变,反正有空,等等等,闲钱却一定要省,假使女方愿意付账,已无人会同她们争。

  第八章

  从那个时候开始,求真知道女性流金岁月已经过去。

  只有许红梅她们,才试过什么都不做,光是恋爱的好日子。

  回到家,一打开门,就听见电话铃声不住地响。

  有急事!

  求真连门都不关,便扑到电话前面去。

  是一段录音,“求真,小郭心脏病发,已送往市立医院,请速前来会合,琦琦。”

  糟。

  求真立刻赶去医院。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也许还能见许多次,也许连这一次面都见不到。

  求真默默忍耐,长叹一声,此类生关死劫,最平常不过,人人均须挨过。

  冲了两个红灯,幸亏没有遇上交通警察,求真赶到医院。

  护理人员问:“病人叫什么?”

  “姓郭,叫——”

  “叫什么?”

  求真气结,这老小郭,她的确不知道他名叫什么。

  “叫什么?”人家已经不耐烦。

  “求真,跟我来。”幸亏琦琦出现了。

  求真叹一口气,连病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还探什么病。

  二人匆匆来到紧急病房,只能隔着玻璃与氧气罩约莫认出那是小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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