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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页

 

  印子沮丧地说:“与你真是一对。”

  “谢谢,她未必答应嫁我呢。”

  “甚么,不嫁陈裕进?”

  裕进微笑,“你也没嫁我。”

  “我配不上你。”

  “对,甩掉我还是因为我太好的缘故。”

  “都是真的。”

  印子伸手抚摸裕进的脸。

  “我的咖啡呢。”

  印子到厨房去。

  裕进参观她的睡房,真没想到会那样简单,只得一张白色的床及一只米奇老鼠闹钟。

  刘印子反璞归真了。

  另一个房间是书房。裕进一眼就看见一具小型天文望远镜,咦,好眼熟,这真是别出心裁的摆设。然后,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来,这不是当年他送给她的礼物吗。原来她尚知珍惜,全世界带着走。

  裕进低下头,人就在身边,可是咫尺天涯,相遇也不再相识,他们都变了。

  他站在书房门口,像是在哀悼甚么。

  然后,他清醒过来,帮印子搬出茶点。

  她坐下来,他看到纤细的足踝上有一个囍字。

  “外国人看得懂吗?”

  印子噗哧地笑起来,“她们也学着在身上写中文字,有一个金发女郎,在臂上纹了一个鸡字。”

  裕进差点连茶也喷了出来。

  “裕进,生活好吗?”

  两个人都在笑,但不知怎地,心底却都想流泪。

  “好,裕逵快做妈妈。”

  “我听你祖母说过。”

  “对,谢谢你时时去探访他们。”

  ※   ※ ※

  “最危难的时候,他们收容过我,感恩不尽。”印子说。

  “但是很多人情愿忘记,世界就是那么奇怪,一家畅销杂志三十周年纪念,宴会中请来和尚、请来歌星,却不见历任编辑及写作人,女明星在外国结婚,关上大门,把捧红她的记者当仇人……”裕进说。

  印子答:“我不是忘恩的人。”

  “万幸。”

  “不过,我结婚时才不请你。”

  裕进说:“我结婚也不请你。”

  两个人都笑了,几乎没落下泪来。

  “来,我们到街上走走。”

  两人像老友那样守礼,到中央公园附近散步。肚饿,在街边买了热狗,依偎着吃了。

  “到纽约来特地买戒指?”

  也许是故意路过,但裕进自己也答不上来。

  “有些女孩子生来幸运,在温暖家庭成长、父母疼爱、学业有成,稍后,又嫁到体贴忠诚能干的丈夫。”

  “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好。”

  “而我,注定一世飘泊浪荡江湖。”

  “一世十分遥远,言之过早。”

  “裕进,我得走了,我这次来是拍外景,得去归队。”

  “印子——”

  两人在街上紧紧拥抱。

  然后,他们微笑道别,在自然历史博物馆门口分手。一转背,印子就默默流泪,她自己也不明所以然,今日的她身上动辄戴着百万美元首饰,全球名城都有产业,家人生活安枕无忧,还为何流泪。

  灵魂深处,她知道,那都用她最珍惜最宝贵的一样东西换来,心内揪动地痛。

  她约了人,但不是电影外景队。一辆黑色大房车在华道夫酒店门口等她。看见她出现,立刻有一个中年男子下车迎过来。

  “急得我,你迟了个多小时。”

  印子答:“对不起,我迷路。”

  “我只是担心,叫我等,没关系。”

  那男子气宇不凡,与洪钜坤不相伯仲,可是更年轻一点。

  印子挽住他手臂。

  “看中甚么首饰?”

  “都很普通。”

  “那么,到哈利温斯顿去。”

  声音宠爱得几乎软弱。

  “改天吧。”

  对方很满足,“你甚么都不要,几乎哀求才愿收下礼物。”

  印子答:“我已经甚么都有。”

  “很多人不明白,以为我俩关系建筑在金钱上。”

  印子想一想:“也许,是我欲擒故纵。”

  那男子却说:“我一早经已投降,你大获全胜。”

  “我们是在打仗吗?”

  他诚惶诚恐,“当然不,当然不。”

  印子嫣然一笑。

  ※   ※ ※

  日子久了,印子已成精,完全知道该用哪一个角度,在适当时刻,对牢对方,展露她的风情,对人,像对摄影机一样,一视同仁。她天生有观众缘,人愈多,她的魅力挥发得愈是彻底,像那种在晚上才发出浓郁奇香的花朵,叫人迷醉。

  那男人在他行业里,想必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一定拥有许多跟班伙计,看他面色办事,但是现在,他不折不扣,是个观音兵。

  “印子,先吃饭,然后才去看新屋。”

  “我吃不下。”刚才的热狗还在胃里。

  “那么,喝杯茶。”

  他一直哄撮着她,把她当小女孩似的。

  那一头,裕进乘火车返回宿舍。

  火车居然仍叫火车,其实火车头一早已经取消,没有火、无烟,也不用煤,全部用电发动,但是裕进一直记得幼时与裕逵及祖父母扮火车呜呜作声的游戏。

  那样好时光也会过去,今日的他已经老大。

  他独自坐在车厢里,一言不发,沉思。对面坐着一个红发女郎,正在读一本叫《夜猫》的奇情小说,津津有味,不愿抬起头来。

  即使是从前,裕进也不会随便同人搭讪,他不由得想起袁松茂,阿茂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但是他至今仍然独身。

  裕进瞌上眼,睡着了。

  到站睁开双眼,红发女郎已经不在。

  这是人生缩影:相逢、分手,然后,一切像没有发生过似的,各走各路。

  第二天,天气忽然转冷,降霜,裕进穿上长大衣。

  他照规矩先去找胡教授。

  “教授,我打算稍后向祖琳求婚,盼望得到你的同意及祝福。”

  胡教授笑得合不拢嘴,“裕进,做你岳父是我荣幸。”

  “我这就去见祖琳。”

  “祝你幸运。”

  裕进在医学院门口等祖琳。

  半晌,意中人出来了,他叫她,她转过头来,素净纯真的小脸叫人怜爱,他绝对愿意陪伴她一生。

  “祖琳,我有话说。”

  “一小时后我有课。”

  “一定准时送你回来。”

  他载她到附近公园,拿出野餐篮子,挑一张长凳坐下,打开篮子,斟出香槟。

  祖琳笑,“这是干甚么?”

  裕进也微笑,祖琳注意到他的笑容看上去有点傻气,只见他放下酒杯,取出蓝色小盒子,轻轻说:“请答应与我共度余生。”

  祖琳像所有的女性一样,自十一、二岁起就不住想象将来甚么人会来向她求婚。

  今日,这一幕实现了。

  陈裕进除出略嫌天真,甚么都好。

  ※   ※ ※

  裕进最大的资产是拥有一个温暖的家,媳妇可自由休憩,得到照顾。祖琳伸手去摸他面颊。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取出指环,套上她左手无名指。

  “说好。”他轻轻央求。

  “好。”她紧紧握住他双手。

  “干杯。”

  祖琳把香槟喝净,“我得通知父亲。”

  “我已事先知会过教授。”

  对于他的尊重,祖琳有点感动。

  “那么,你的家人呢?”

  “我会告诉他们。”

  “我有一个要求。”

  “请说。”裕进一直把她的手放在脸旁。

  “婚礼愈简单愈好。”

  “百分百赞成。”

  一小时后,回到课室,胡祖琳已是陈裕进的未婚妻。女同事都凑热闹过来看订婚指环,钻石一闪,裕进想起印子把它套上手指试戴的情景来。

  她是故意的吧,先把戒指戴一戴,才还给他。

  --是她不要,才轮到其它人。

  喜讯宣布后祖母最高兴,“到太婆婆家来度蜜月。”

  裕进笑问:“有甚么好处?”

  “有一块碧绿翡翠等着她。”

  “唏,祖琳是西医,才不稀罕珠翠。”

  祖琳在一边听见,连忙分辩:“噢,西医也是人,我才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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