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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吸口气。”

  “吸了气还差两吋。”

  “那么,再吸一口气。”

  “都不用呼吸了,这裙子不合尺寸。”

  “你胖了那么多。”陶芳抱怨,“又不试身。”

  原来人愈捱苦愈肥。

  陶芳硬把拉链扯上,嘉扬怪叫。

  嘉维问:“谁在杀猪?”

  他妻子与他十分合拍,“我。”

  嘉扬仍然惨叫,“我怎么吃东西?”

  陶芳瞪她一眼,“你还想吃?”

  终于穿上了,嘉扬喊救命,站动也不敢动。

  好一幕小儿女嬉戏图,这便是家庭温暖了。

  嘉扬到书房看报,一翻开便看到奇闻:“日本驻温市总领事下荒地修二殴妻被捕,本周初,下荒地的妻子去医院求诊,一只眼睛青肿,脸部数处受伤,其后下荒地向警方承认打老婆,并表示这是她讨打,又称在日本文化中,殴妻不是大事,但温市警方已通知首府,准备起诉。”

  嘉扬睁大了眼,不信此事会在廿一世纪文明世界发生,啊,争取妇女权益道途遥远。

  正欲拍案而起,忽然听见有人温柔地向她说:“你好吗?”

  谁?她拉衣裤抬头看,那人却是约翰森。

  “你怎么来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嘉扬要把大纱裙挤一挤才能走到他身边,“请留下喝杯喜酒。”

  “嘉扬,你看上去似仙子。”

  嘉扬笑了。

  第八章

  陶芳捧来首饰,“妈要你戴这套珠子,喂,你还未梳头,咦,这位是谁?”

  陶芳一边招呼一边替嘉扬梳头簪花戴珠宝,嘉扬任由摆布。

  陶芳说:“你的缎鞋在这。”

  一看,三吋高,嘉扬坚决说:“不!”

  陶芳赌气,“那你照穿矿工靴好了。”她匆匆走开。

  嘉扬找到一双球鞋穿上,她对上司说:“来,我带你参观园子。”

  约翰森一直在微笑,“你没邀请同事?”

  “这不是我的婚礼。”

  “说得好。”她带他到鸟语花香的帐篷下吃早餐。

  约翰森说:“这好宁静平和,似世外桃源。”

  “来,多喝一杯咖啡。”她看见父亲起来了,站门口,嘉扬伸手招呼。

  他进去了,一会儿,母亲出来,叫女儿过去。

  “妈,找我?”

  “嗯,打扮好了?口红都还没抹上,嘉媛已在途中。”眼睛瞄那一头,“那洋人是谁?”

  “妈妈,我们根本住在洋人的国度。”

  “胡说,这的原住民是红印第安人。”

  “妈,你想说甚么?”

  “那人是谁?你爸担心到极点。”

  “真没想到你俩还有共同兴趣。”

  “嘉扬!”母亲的脸拉下来。

  “是我上司。”

  “咄,此人为何一副迷醉模样。”

  “高小姐错矣,人家见多识广,麾下金发美女如云,个个长得像芭比娃娃。”

  “我们没请他。”

  “当是我的朋友吧。”

  总算把母亲打发走了。

  约翰森为人机灵,约莫知道发生了甚么事,笑问:“批准没有?”

  嘉扬笑笑。

  “你们华人家庭组织严密,相爱一生,互相体贴,真正做得到父慈子孝。”

  “你看到没有,这房子,这花园,这筵席,统统由父母支付,老板的声音当然响亮。”

  约翰森环顾,“这是一幢华丽的住宅。”

  “你去过著名的圣地亚哥动物园没有?设备美奂美轮,可是自虎豹绿油油不安眼神看到,它们知道已失去终身自由。”

  约翰森温柔地说:“你想得太多了。”

  一辆吉普车停下来,嘉媛到了,她看到堂妹,匆匆问:“我到甚么地方换衣服?”

  “二楼转左,陶芳等你呢。”

  一切准备妥善,牧师已经驾到,人客车子把回环私家路停得水泄不通,丰富食物陆续摆出,香槟瓶子卜卜打开。

  嘉维出来给妹妹两朵兰花,嘉扬把其中一朵别到约翰森胸前。

  光是这个小动作已叫他依恋。

  婚礼就是有这种魅力:穿纱衣的美少女笑脸盈盈,酒香扑鼻,花好月圆,男生乘机看人,又被看,人间一切烦恼暂时全丢在脑后……

  嘉扬把约翰森带在身边,怕他受到冷落。

  他则笑说:“吃完这一顿婚宴,我该学会华语了。”

  嘉扬的电话响起,在这种盛况之下,也只有她会拎电话,也只有她会听到电话响。

  “嘉扬,我是胡自悦,彭先生到了没有?”

  “到了,已经站在台上指手画脚。”

  “那我放心了,我去酒店查过,他没入住,也没取消房间,又不通知我。”嘉扬不出声。

  他对女人,一向如此,他是主人,人人都得听他的,顺从他的主张安排。

  “没事了,嘉扬,谢谢你。”

  “没问题。”

  她抬起头来,听父亲致辞,母亲坐在嘉维身边,冷冷看前夫。

  嘉媛匆匆挤到嘉扬身边,“新娘子叫你呢。”

  嘉扬对约翰森说:“我要去执行任务了。”

  不知怎地,陶芳忽然怯场,不肯出来。

  她是主角,没奈何只得迁就她,今日之后,一切就难说了。

  还是嘉扬有办法,到母亲耳畔细言几句。

  “呵,我马上去拿给她,为甚么不早说。”

  立刻到房中小保险箱取了那只大钻戒出来交给嘉扬,母女都松口气:这么丑的东西总算找到合适主人。

  嘉扬一边叫:“电灯泡来啦电灯泡来啦”,一边把指环套在大嫂手上,陶芳的忧郁一扫而空,被嘉扬及嘉媛推出去做新娘。

  嘉媛对嘉扬轻轻说:“钻石不过是碳。”

  “我知道。”

  “要把整座矿山炸开,搜罗三吨泥土,才能找到一卡拉钻石,你说多么糟蹋生态。”

  “暴殄天物。”

  彭先生转过头来,“嘘。”

  一对新人交换戒指,大家鼓掌欢呼。

  嘉扬只想除下腰封重新做人。

  嘉宾们毫不客气涌到餐桌前自取食物。

  嘉扬肚饿,但是穿窄身纱裙甚么都吃不下,光吞涎沫。“嘉扬,我们又见面了。”

  嘉扬抬起头,咦,这男生好不面善。

  “记得吗,陈在豪,我们在飞机上见过。”

  嘉扬奇问:“你是女方亲戚?”

  “不,男方,我千方百计托人取到请帖,我曾是伴郎表弟的补习老师。”

  “你喜欢婚礼?”

  “我听人说,你是新郎妹。”

  “特地来看我?”

  “正是,来,请你跳舞。”

  嘉扬没有拒绝,与他滑下舞池。

  电话又响,嘉扬一手搭在男伴肩上,一手听电话。

  “嘉扬,我是麦可。”

  “是麦可,你在甚么地方?”

  “珍已放出来。”

  嘉扬一听,如释重负,这真是最好的礼物。

  “在使馆休息一日,明日返家。”

  嘉扬吁出一口气。

  “抵后再联络。”

  电话挂断。

  陈在豪看到她面色凝重,便问:“重要的公事?”

  还来不及回答,约翰森已经搭肩膀要求让舞。

  他轻轻对嘉扬说:“不要与外人交往,他们不明白我们这圈子的生活。”

  嘉扬微笑。

  婚礼歌手如泣如诉地唱起来:“我想我会爱你一段很长很长的时候……”

  “听到没有?”

  她又唱:“直至十二个永不,我仍然会爱你,那真是老长老长一段时间……”

  “所有的爱都有关长相厮守。”

  约翰森说:“我马上就要赶回纽约开会。”

  “多谢你来观礼。”

  “不客气,是我的荣幸。”

  “我叫人送你到飞机场。”

  “我自己叫出租车即可,记住,圈外人不适合你。”

  嘉扬笑得弯腰。

  约翰森走了。

  陈在豪问:“那是你的长辈?”

  “是上司。”

  “看得出人老了,心未老。”

  嘉扬笑,“来,跳舞。”

  陈在豪接过她的手,“你的手真正小。”他再一次对嘉扬双手尺寸表示意见。

  这次,在自己的家,又与他熟稔了,嘉扬说:“这双手虽然小,但属于我,不属于你。”

  陈在豪一楞,随即明白嘉扬的意思,点头说:“有志气。”

  嘉扬苦笑,“在外头喊破了喉咙,如何如何维护女性权益,在家,偏偏不能摆脱权威专制的父亲阴影,也算得讽刺。”

  陈在豪刚想说甚么,那边客人已经轰动起来,女宾争说:“扔花球了,扔花球了。”

  陈在豪拉嘉扬小手走过去。

  陶芳站在楼梯顶,眼睛看嘉扬,示意她接。花球落下,一百只手伸长了去争,眼看要掉在嘉扬头上,嘉扬伸手一拨,花球飞往嘉媛处,谁知嘉媛比她更怕,用拍网球手法,一下拍到另一角去。

  那边起码有三个年轻女宾涌向前乱抢,结果绊倒在地,压烂了粉红色玫瑰花球。

  嘉扬叹口气,“人各有志。”

  陈在豪点头,“看样子你会选择事业。”

  “是呀,盼成家者就莫在此蹉跎光阴了。”

  陈在豪只是笑。

  这时,彭念祖走过来,上下打量小陈,小陈何等机灵,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微笑站任由参观。

  半晌,彭氏唔地一声,小陈知道他初步已经及格了,毕恭毕敬喊声彭先生。

  “你在做事还在读书?”

  “史丹福商管硕士生,彭先生,在交易所办公。”

  嘉扬只想上楼去换衣服,“你们慢慢谈。”

  房间先有人在,那是嘉媛,她已换回T恤长裤,正在吃一大碟日式炒。

  嘉扬见她精神奕奕,十分欢喜,“嘉媛,身体全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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