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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页

 

  “立虹,办公室气氛如何?”

  “我相信股市上升到万一二点时可恢复正常,大家脸上会有笑容。”

  “不知不觉捱了整年。”

  “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一年。”

  “当心,尚未有雨过大青。”

  大家嘘出一口气,似乎又可以活下去了。

  第八章

  庭风托妹妹变卖产业。

  诺芹这样忠告:“回来有个歇脚处也好,何用急急出售,放着做租屋亦不错,反正不等钱用,将来涤涤回来工作,可有地方住。”

  庭风答:“守着不放,如何谋利?”

  诺芹说:“可以,看样子,我亦不会发财。”

  “最近你静好多,工作上可有荆棘?”

  “我又不是歌星明星。”

  “是吗,我一向以为你是会写字的明星。”

  也只有姐姐敢这样嘲弄她。

  “一听你声音就知道李中孚已成过去。”

  “猜得不错。”

  “三十年后你一定后悔。”

  岑诺芹微微笑,“可是,现在是现在。”

  写到天亮,伏在桌子上盹着。

  电话钤响,把她惊醒。

  “芹芹,有无把你吵醒?”

  咦,是姐夫高计梁。

  “已醒,不要紧,有什么事?”

  “我回来了。”

  诺芹的心一沉,那岂不是成了四处流窜的游民了。国

  可是他跟着说:“手头略松,想还钱给你。”

  “呵,不急。”

  “顺便来搜购一些东方文物回去做店堂摆设,芹芹,可否赏面出来喝茶?”

  诺芹松口气,“何用客气?”

  “我们住在翡翠酒店。”他说出地址。

  诺芹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一间酒店,她找上去,在附属的小小咖啡室等他。

  这种酒店是东南亚旅行团员落脚之处,高计梁现在居然住了进来。

  他还没有翻身。

  唉,东山冉起,拗腰重上,谈何容易。

  有人叫她。

  她一抬眼,呆住,是他,是高君不错,但体积大了一半不止,现在他是个胖子,红光满面,不是晒得太厉害,就是啤洒喝得太多,在街上碰见,真会不认得。

  外型方面,女性保养得较好,占优势。

  诺芹微笑。

  这才发觉,高君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呵,是个红发女子,身型比他更巨,一脸雀斑,可是笑得更灿烂。

  胖人多数和善,大抵是因为可以尽情大吃,故此心情开朗。

  高计梁介绍:“玛挑达,这是我常常提及可爱的芹芹,芹芹,来见过我的妻子及伙伴。”

  诺芹静静坐着。

  人家一条大腿比她腰粗,她不敢轻举妄动。

  问候过后,看得出高计梁是衷心对目前生活觉得满意,他说:“芹芹,几时来探访我们。”绝处逢生,已没有其它要求。

  绝不留恋从前的丝衬衫及花领带,也是好事。

  人的一生,变化转折竟可以那么大。

  这时玛挑达问她:“你可有到过澳洲?”

  诺芹摇摇头,南半球,她只对南极洲有兴趣,要不,便是阿根廷最南尖端的火地岛。

  “几时容许我做主人招呼你。”

  “是是,”芹芹说:“大堡礁最吸引人。”

  真出乎意料之外,这次见面十分偷快,到了最后,高计梁还是提到了前妻。

  “庭风还好吧。”

  诺芹守口如瓶,“托赖,不错。”

  “涤涤呢?”

  “涤涤一向懂事。”

  “可有照片?”

  诺芹不觉残忍,她淡淡说:“没带出来。”

  “玛挑达已经怀孕。”

  诺芹只点点头。

  “庭风,她还一个人吗?”

  这倒可以透露,“是,她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她的生意如何?”

  “庭风已经退休。”

  “急流勇退,她比我聪明。”

  诺芹忽然说:“你也很勇敢。”

  他第一次露出欷虚的样子来:“人总得活下去。”对自己那么适应环境,也惊讶不已。

  “我还有其它约会。”

  高计梁取出一张支票还给诺芹。

  诺芹按住他的手,“姐夫,当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

  高计梁讪讪地说:“芹芹……”

  诺芹点点头。

  那玛挑远听懂了,也十分感动,拥抱诺芹。

  她身上有强烈的汗骚味,非常刺鼻。

  诺芹告辞。

  走到门口,还听见高计梁对玛挑达说:“芹芹是一名作家……”

  她大学毕业那年,高君出手阔绰,送一只纯金劳力士,那只表,如今还在保险箱里,簇新,诺芹嫌俗,无论如何不肯戴。

  他对她慷慨,她也知道回报。

  她只想回家把南半球的汗骚冲洗掉。

  正走向停车场,忽然听得有人叫她。

  “可逮住了。”

  是林立虹。

  她打扮过了,刚健中带婀娜,诺芹从未自这个角度欣赏过她。

  “来,一齐去晚会。”

  “我有事。”

  “人是群居动物,也别太离群才好,来。”

  诺芹说:“我没打扮。”

  “天生优质,不用脂粉。”

  “你看我白衬衫牛仔裤──”

  林立虹已经把她拉上车。

  到底是她的编辑,也就是诺芹口中的二层主子,平日接触的是他们,有什么要求,他们说放行,事情方便得多,否则,吵到老板面前,只有两败俱伤,总得给些面子。

  诺芹在车上补了口红。

  林立虹看她一眼,“行内数你最漂亮。”

  “是正式投票选举结果?”

  林立虹笑笑。

  “今日晚会有梅雁婵。”

  “呵,高手也赏面?”

  “全部杂牌军如何打仗?”

  “她好似不大理睬我们。”

  “人家很大方,既然出来了,定谈笑甚欢。”

  “那叫涵养工夫。”

  许多行家已先到,看到诺芹,都迎上来。

  诺芹看到远处一张笑脸,连忙走过去招呼。

  “梅小姐。”

  “请坐。”

  前辈到底是前辈,气定神闲。

  诺芹冲口而出:“有人不公平批评我,我应怎么办?”

  梅雁婵一怔,随即笑道:“首先,必需声明一件事:我们的文字统统是全世界最好的,如不能传世,只是天无眼,所以,一切批评,均属恶意中伤。”

  诺芹没想到她会那么幽默,笑得眼泪几乎都流出来。

  “是,是,”诺芹说:“我的看法也一模一样。”

  梅雁婵说下去:“他由他批评,我由我写,廿余三十年过去,依然故我,只觉毫无新意,什么媚俗啦,空洞啦,早已见惯见熟,到某日作品不再流行畅销,也就失去被批评的荣幸。”

  “啊。”

  “日子久了,你会习惯。”

  “可是,我不认识那些人。”

  “出了名,已成公众人物,名为公用,人家毋需认识你。”

  “哗。”

  梅雁婵笑吟吟,“你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岑诺芹不住说:“为我所殷切盼望。”

  “我可有解答你的问题?”

  “如醍醐灌顼,茅塞顿开,我受用不尽。”

  两个人哈哈地笑起来。

  大家连忙问:“什么事那样高兴?”

  梅雁婵立即顾左右言他。

  诺芹暗暗佩服,将来,她做了前辈,也要这样落落大方,言无不尽。

  林立虹说得对,是有必要出来走走,从别人身上,总可学习,像通行都知道的一个笑话:某人所作所为,我们统统不做,已经成功大半。

  诺芹还有问题,她轻轻对梅女士说:“我害怕天天交稿的专栏生涯。”

  “是怕辛苦的缘故?”

  “不,日日急就章,片刻编辑部催稿电话又来了,必需写满字数交功课,不能好好思想,妥善组织文字,写一些比较有意思的文字,时间、精力,就这样被一个个专栏蚕食掉,匆匆忙忙,应付了差使,已无喘息机会。”

  前辈微笑,不发表意见。

  “很多时,慌忙间找不到题材,专栏便如写日记,一点尊严也无。”

  梅女士吁出一口气,算是答复。

  稍后,她们改变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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