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仲轩马上取起筒,“你为何纠缠不已,”他并无刻意压低声线,“知道我在这里又怎么样,哼,我要说的已经说尽。”
可晴为少屏难过。
“我不会允许你伤害她,是,事情出乎我意料,我真没想过会有人对我那么好。”
可晴斟咖啡的手怔住。
“我与她之间有许多共同嗜好与理想,我厌倦了你的怨言,对你做人态度畏惧,我不想与你做一丘之貉。”
可晴双唇颤抖,扶住厨房柜台才能站稳。
“我已对你做出补偿,日后我会向可晴坦白,该笔款项去了何处,不要企图勒索或是威胁我同归于尽,那样只有使我更加厌恶你。”
可晴勉强抬起头来。
然后,她听见许仲轩放下电话。
“可晴,让我来帮你。”
一转头,他已换了声音,变成另外一个人。
人心,真是天下最黑暗的地方。
可晴一额冷汗,知道她已掩饰失败,只盼许仲轩看不出来,她说:“你还不去上班?”
“我中午再来看你。”
他一走,可晴才松口气。
邻室的对白又再次出现。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
“刚才,有人来找你。”
“谁?”
“一个漂亮苍白的年轻女子,口口声声找孟少屏。”
“什么,是她?”
“你们是仇人吧?”
“不,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她是否就是你设计陷害的那个女子?”
“不错,就是她。”
“看样子,她已经拆穿了你。”
“不可能,除非——”
医生接上去:“除非他已把一切告诉她。”
病人忽然凄厉地笑起来,“那多好,她会原谅他吗,他会得偿所愿吗,哈哈哈哈哈。”
“你为什么笑,这并非一件好笑的事。”
可是孟少屏笑得声嘶力竭,“医生,他真的爱上了她,他居然真的爱上了她。”
“很明显地,她比你可爱,比你值得爱。”
忽然之间,孟少屏又痛哭起来,那哭声同笑声差不多,一时分不清楚。
“于是我失去了一切。”
医生冷冷说:“你放心,他们二人,也没得到什么。”
可晴听到这里,用手掩住耳朵,大声叫嚷:“够了,够了,别再说下去了。
她用手大力捶墙,但是她知道,即使打出血来,也于事无补。
她追出去。
她冲进张医生诊所,大力推开看护,叫道:“孟少屏,你出来!”
门打开,孟少屏走出来。
看到她,可晴大吃一惊,一日一夜不见,少屏枯槁得似活骷髅一般,她面如死灰,瘦削憔悴,但看到了可晴,却没有太大的意外。
她轻轻:“你终于知道了。”
可晴不相信这就是平日刁钻活泼的孟少屏。
少屏身段本来极之圆润丰满,时常为女同学妒羡,如今那丽影不复再见,她瘦得连牙齿都凸了出来。
人断然不会在一日之间起这么大的变化,由此可知可晴在这段日子里根本没有好好关心少屏。
张医生倒也大方,“你们趁这机会好好讲清楚吧。”他退出房间。
可晴轻轻问:“为什么?”
少屏凝视她,半晌才说:“你拥有那么多,我妒忌你。”
可晴吸一口气,“我与你均不获父母欢心,我以为我们同病相怜。”
少屏笑起来,“你太谦虚了。”
“我一直愿意与你分享我的一切。”
孟少屏像是听到全世界最好笑的事一样,语气充满嘲弄,“是吗,”她学着保姆的口吻:“孟小姐,这双鞋你拿去穿,还十分新净,妹妹已经不要,”停一停她模仿秦老先生的声音:“我从来没有相信过那个女孩子。”
可晴错愕地看着她,“这些年来,你的感受一直如此难堪?”
“是,我只是你身边的书僮。”
“我当你是好友。”
“你心目中的好友,即是千依百顺,侍候在你左右,替你办事,矮半截的佣人,秦可晴,你不知我多么讨厌你,憎恨你。”
可晴还以为,挨骂的该是孟少屏,她才是受害人。
“我哪一点比不上你,我不过穷一点。”
这是她俩之间的鸿沟,孟少屏永远不会明白,秦可晴心灵中其实也一无所有。
“现在,你还得到了他。”
这下子,连可晴都笑了,“少屏,原来你一点也不了解我,我俩从头到尾,都不是朋友,这使我相信整件事,我也有错。”
可晴站起来。
少屏忽然问:“他已向你坦白,所以你知道整件事的真相?”
可晴摇头。
少屏愕然,“那么,你聘请私家侦探?”
可晴指指耳朵,“我听得见,记得吗?”
她离开诊所。
回到公寓,只是换了一身比较舒服的衣服,取了旅游证件,她便买飞机票回家。
说也奇怪,在飞机上,她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原先,可晴以为自己会不住啼哭,直到眼珠子掉出来,她低估了自己,她很冷静,虽然内心已经震碎,但是皮囊却看不出痕迹。
司机一看见她便迎上来。
“妹妹,这一边。”
可晴心头一热,强忍住眼泪。
她问:“好吗?”
“大家都好。”
“请告诉甄律师,我已经回家。”
“我们一早已经通知他。”
回到大宅,推门迸厅,女佣已经在一旁侍候。
她们一言不发,只用微笑表示欢迎。
可晴走进祖父书房,轻说:“我回来了。”
经过冒险的路程,看过千奇百怪,还是觉得家里最好。
大书桌上一只水晶盆里仍然放着柚子及柠檬,香气扑鼻。
祖父却永远不会回来。
可晴摸一摸他用过的笔纸,静静掩门。
甄律师匆匆赶到。
“可晴,过来。”
他紧紧拥抱她。
可晴鼻子都酸了。
“可晴历险记终于结束了。”
可晴苦笑,无言。
“你且休息,一切有我帮你善后。”
“不,我不累。”
“我晓得该怎么做。”
可晴看着这个精明的律师,“你打算怎么做?”
甄律师难掩恼怒,“立刻截断这二人经济来源。”
可晴长叹一声。
半晌她说:“已出之物,我不打算追究。”
“什么?”
“把钱追回来我也无用。”
他顿足,“可晴你再不长大真会叫人痛心。”
“这笔款子,我是否拿得出来有余?”
甄律师答:“那自然。”
“那就算了。”
“孟少屏的薪酬呢?”
“付到她拒收为止。”
“可晴,你何等懦怯。”
可晴牵牵嘴角,不想解释。
过一刻她问:“甄律师,你一早知道不妥?”
“首先,我从来不相信孟少屏这个女孩子。”
可晴又叹口气,“你们都看得出来。”
“每次来到这里,她都眼珠子乱转,四处张望探索偷听,多次,保姆发觉她翻你抽屉,还有,把你的衣服逐件穿起来,对牢镜子搔首弄姿,这些,都是不安分的迹象。”
可晴怔怔地听,“我一点也不觉得。”
“你需要同伴,我们才不予阻止。”
可晴低下头。
“接着,你们出去读书,无端端出现了这个专会献殷勤的许仲轩。”
可晴不语。
“一开始就孤立你,叫你搬到他挑选的地方住,好控制你,两个人一男一女不约而同叫你开支票,需索无穷,这是好现象吗?”
“你当时并没有拆穿他。”
“秦小姐,我讲得唇焦舌燥,你会听我?差点将我推出门去绝交。”
是吗,可晴茫然,她都不记得了。
女佣人过来说:“许先生的电话找妹妹。”
甄律师看着可晴,“你在不在?”
可晴答:“不在。”
“几时回来?”
可晴答:“对他来说,我永远不知所踪。”
甄律师对佣人说:“你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