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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页

 

  宜家对外甥女刮目相看,“呜,”失敬失敬,“你已知道心之奥秘?”

  小琴只得笑。

  “你要帮母亲度过这个难关。”

  “她会的。”小琴很有信心。

  宜家又一次惊异。

  “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子,”小琴说:“她有她的一套。”

  宜家看着小琴,“你是见时长大的?”

  “在你不注意的时候。”

  当然。

  宜家逗留了一个星期,抽空见过白重恩。

  那混血女郎仰着脸的时候某个角度看上去十分像中国人,一转过头来,又显得鼻高目深,变了一种味道。

  她对宜家说:“照说净看表面条件,我胜过令姐多多。”

  “但,”宜家无意中套用了甥女的话,“她是他心头的一件事。”

  “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他俩是青梅竹马。”

  “现在也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

  “是吗,他对我这样好,也从来没有带我上姜兰号。”白重恩停一停,“那是他最私隐的避难所。”

  宜家无言。

  “他们为什么没有结合?”

  “家母不准。”

  “为什么?”

  “他们太小,还在求学。”

  “事实上只有在那么年轻的时候才会爱人多过爱已。”

  “是的。”

  “她有没有哭?”

  “没有,母亲去世的时候她也没有。”

  “她后来很快结了婚?”

  “一毕业就嫁人,生活很幸福。”

  “什么是幸福?”

  宜家本来以为白重恩揶揄宜室,但是她的表情是认真的,宜家因而反问:“你认为呢?”

  “身体健康得可以去努力争取所爱的人。”白重恩答。

  “我还以为浪漫史已经死了。”

  没有,至少对英世保来说不是。

  谁看见他送到李宅的青莲色鸢尾兰与毋忘我都会这么想。

  过新年了。

  宜家捧着花束深深闻一下,“我拒绝相信这又是另外一年,有人拨快了钟数作弄我们。”

  宜室更觉荒凉,“冬天到底几时过去?”

  宜家问:“你在这里住了有几个月了?”

  “两百二十一天。”

  宜家大吃一惊,“你每天都数着?”

  “所有的新移民都爱数日子。”

  “我以为只有狱中犯人才这么做,请你释放你自己。”

  一旦放松,还会回头?

  “你这样思念老家,不如回去走走,本年内你已在此地住满一百八十三天,不碍移民条例。”

  “回去?”宜室茫然。

  “是呀。”

  “回去干什么,我已经放弃了一切,还有什么在彼岸等我?”

  “那么,全心全意投入这里的生活。”

  “我做不到。”

  “可怜痛苦倒霉的汤宜室。”

  “你说得再对没有。”

  “找一份工作试试。”

  “李教授还在车房孵豆芽,我到哪里找事做。”

  宜家犹疑一下,“英世保那里一定有差使。”

  宜室一听,轰然大笑,笑得弯下了腰,“你搬石头打自己的脚,这不是送上门去做流言的主角?”

  宜家这才不响了。

  “退休是退定了,在老家也未曾做过优异生,在异乡,更无条件奋斗。”

  “弄一盘小生意,两夫妻有个寄托。”

  “我是那种有精明头脑会打算盘的人吗?”

  “噫,那怎么等得到七十岁息老归主?”

  “汤宜家,我已经够烦,你还来百上加斤。”

  “这两百二十一天里,你倒是做了一只茧,只够你一个人住,你可知道瑟瑟天天收看法文电视台?”

  宜室一怔,“真的?”

  “你很久没有查阅她的课本了吧,法文成绩同英文一样好。”

  “我知道小琴同一个叫查尔斯的孩子约会。”

  “不是他了,换了人了,现在这个叫周比利,已经约定夏季一起露营去。”

  宜室怔怔的。

  宜家讥笑她,“我不知道你有睁大眼睛做梦的本事。”

  这时瑟瑟抱着一大堆衣物进来,分明是她父亲的衬衫裤子,掉了一件半件,瑟瑟没有一秒钟犹疑,立刻用英语说:“屎。”

  完了,宜室用手托住头,未来外国之前,瑟瑟已经背会廿多首诗,李白的诗包括首本名句“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完了。

  宜家笑,“可怕,是不是?”

  再过一年,瑟瑟会忘记怎么写李字。

  “你得管管她的中文了。”

  宜室有感而发,“加拿大的英语发音没有一点标准。”

  “是吗,”宜家答:“不觉得,我到多伦多及温哥华从来没有说过英文,用广东话足以通行。”

  下午,两姐妹到银行办事,在柜台面前轮候的统统是中国人。

  职员填到“蓝塘道”,“太子道”,就一如这些街道在温哥华那么熟稔。

  宜室忽然想起来,她有一件大事未办,汤震魁等着她申请过来呢,那孩子不知心急得怎么样了。

  即时前往移民局取了表格,因有一件事要做,精神振作起来。

  经过唐人街书局,看见言情小说,买了一堆,“让小琴闲时看看也好,至少心中有中文的影子。”她说。

  走过菜市,又买了竹笋,“做炒面吃”。精神像是有点恢复。

  宜家略觉安心。

  晚上厨房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琴瑟来探望好几次,等吃之情毕露。

  宜室用玻璃碟子盛了食物,送给小琴,“这是你父亲的份,过去车房同他一起吃吧。”

  宜家忍不住嗤一声笑出来。

  宜室悻悻的说:“人住车房,车摆街上,冻得引擎打不着火,开什么玩笑。”

  “阁下芳邻也深觉纳罕。”

  “谁?”

  “一位何太太,以前是顶顶大名的女明星。”

  “各人自扫,我就从来不管闲事。”

  “小组,多个朋友聊聊天,有什么害处?”

  “可以解决寂寞吗?”宜室挑衅地问。

  宜家忍无可忍,趋过身子去,“你心头那朵火,只有一个人能熄灭,宝贝,你在燃烧。”

  宜室这才知道自己过火了。

  该天晚上,她第一次到车房参观。

  李尚知在看新闻报告,没有招呼她。

  宜室点点头,说道:“这地方舒服极了。”

  李尚知欠欠身子,“笋丝肉丝炒面水准极佳。”

  “呵,若要不瘦又不俗,天天竹笋烤猪肉。”

  “宜家明天就要走了。”

  宜室没有回答,她真不舍得她走。

  “我订了飞机票,过两天也打算回家。”

  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这表示正式分居。

  李尚知也尽了力了。

  “母亲想念我。”

  他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宜室也没有问,不是因为憋着一口气,而是觉得不重要,她何尝不觉得自己也已经尽了力。

  “拜托照顾孩子们。”

  宜室失笑。

  李尚知抬起头来,一脸问号。

  宜室解释,“这种对白,叫我想起古老广东电影里的情节:少小离家老大回,抗战胜利,家人重逢,女儿已经亭亭玉立。”

  她不待尚知回答,便离开车房。

  不知恁地,在这个冬日的天空,竟然一天的星先灿烂,宜室站在小路上很久很久,也不觉得冷,对街的小洋房像童话中屋子,一格格灯光金黄色,白雪公主似要随时探出头来。

  很小很小的时候,或许比瑟瑟更小,有位阿姨,指着儿童乐园,说白雪与红薇的故事给她听过,宜室记得当时她还不很识字,心里唯一希望,便是有朝一日,可以读懂所有的童话。

  都过去了。

  宜室不相信她也曾经做过小孩子,记忆中没有那回事,她好像一生下来已经是琴瑟的母亲,李尚知的妻子,童年及少年一切,是她看小说看多了,学着作家假设出来的情节。

  天气冷,一定接近冰点,她返回屋里。

  第二天,白重恩也到飞机场送宜家。

  看到李氏夫妇,很大方客气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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