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正在享受,好景不长,志高闻到一股味道,呵,考验来了。
她先把必需品取出来,一大盒湿纸巾候用,过得了这关,又是一条好汉。
她轻轻解开婴儿衣服,一打开,几乎没有勇气继续,最好立刻包回原状,可是志高深深吸一口气,以最快手势打理得干干净净。
她简直为自己骄傲,洗完双手回来,又把维樱抱在怀内。
电话来了,“唏,志高,幸亏只是急性肠胃炎,有惊无险,我们这就回家了,维樱怎么样?”
“很好,不用担心。”
“多亏你,稍后我来接她。”
“不要紧张。”
“可有哭闹?”
“从没见过更乖的孩子。”
“最乖也需全天候二十四小时服侍。”
有人叫她,子壮又挂上电话。
志高与婴儿说话:“我们做些什么好呢?你可要认字母,抑或听故事?不如看卡通,来,扭开电视,咦,你不轻啊,阿姨本就是一只负重的骆驼。”
比自言自语健康得多了。
婴儿伸手摸她的脸庞,志高忽然流下热泪。
幸好这时门铃响了。
“你妈妈回来啦。”
门外是筋疲力尽的甄子壮。
志高这才想起,“朱太太,你的另一半在哪里?”
“在家安抚另外两个男孩呀。”
她跌坐在梳化上。
“朱太太,保母生病你当是世界末日。”
“司机转头来,我已经找了替工,特别看护明日来暂代。”
“你告几天假吧。”
“明后天我都得见客,不能休息。”
志高摇摇头,“那样忙,是干什么?”
“志高,这也是一种恐惧,一些妇女什么也不做,光是衣着亮丽往人群里跑也是一生,真叫人害怕。”
“啐,人家不知多享受。”
这时,司机回来接她们母女,志高依依不舍把幼儿交还子壮,手一轻,怀抱突觉空虚。
“我走了,你自己多多保重。”子壮丢下这句话才离去。
一转头,志高啼笑皆非,小小人客逗留了两个小时,平日整洁的家已经堆满杂物垃圾。
志高开大窗透气,把婴儿日用品归还篮子内,又把废物丢掉,冲洗奶瓶。
她双臂酸软,倒在床上,身边还似听见小小人嘤咛。
星期一,志高坐在医务所。
医生问:“你准备好了没有?”
志高怔怔沉思。
“假使你还在考虑,你还没有想清楚,这件事里容不得半丝矛盾,否则你会后悔终身。”
“你说得对,医生,我做不到。”
医生点点头:“我明白。”
志高站起来告辞。
朱医生微笑:“下个月三号请来检查身体。”
志高点点头。
走到街上,心情完全不一样,现在,感慨中带着宽慰。
她踱步返公司,过了下班时分,街上仍然人来人往,志高正在想,最好告一年长假。
子壮还没走,看见她冷笑一声:“凯菲说你到医务所去,你这个毒妇!”
志高看她一眼,不出声。
“你真做得出来。”
志高轻轻说:“子壮,你需找人替我,我将告长假,一心不能两用。”
子壮怔住:“你——”
志高摊摊手。
子壮错愕,跟着走近她,握住她双手,“不要怕。”
志高叹口气。
“生命中充满意外,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顺利过关。”
志高轻轻坐下来,张开嘴,又合拢,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一直上班到最后一天。”
志高说:“我记得那日你还回公司来查看电脑。”
“多英勇,可惜没有勋章。”
“我们下班吧,今日真长。”
“志高,有一件事拜托你。”
“喂,我才要请你多多帮忙呢。”
子壮一本正经地说:“经过昨天,我才发觉急忙中唯一真正信任的人是你。”
“你朱家一天地亲戚。”
“平日已看我们不过眼,巴不得有机会幸灾乐祸,不过,我不敢劳驾他们。”
“那么,来烦我好了。”志高微笑。
“开头还以为你真的不喜欢孩子,有个顾忌,现在,遗嘱中已订明你是监护人。”
志高自己也有遗嘱,不以为意。
“哗!这么大一顶帽子飞过来。”
“孩子们那么小,真是挂心。”
“咦,你怎么了,说些什么?”
“来,走吧,两个保母已经可以工作,承认结伴在街上吃过海鲜粥,于是厨子洗脱罪名,阖家相安无事。”
志高忽然说:“我的事,请勿表扬出去。”
子壮说:“对不起,志高,我是一时情急。”
志高又设计了好几件婴儿用品,其中有特大洗脸盆,可兼替新生儿洗澡,液及爽身粉等容器全部装入墙,一按即用。
下了班,子壮陪她进婴儿服装店,志高十分不满:“太花俏了,不实用,价钱贵得脱离现实。”
“志高,不如你来设计,我去找制衣厂。”
“一定要价廉物美。”
“对,小大衣干吗要几千元一件,像抢一样。”
“美国有个牌子,叫‘岬’,品质还算不错,不过仍然是中价货。”
“宣传费昂贵,全国性销售,广告遍登杂志,统统转嫁顾客。”
谈来谈去,不离生意经。
“我们小量生产,照顾老顾客。”
“厂方不一定答应。”
两人详细地研究有几间厂愿意合作。
志高忽然头痛,不得不回家休息。
“奇怪,我竟这样不济。”她咕哝。
一眼看见子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立刻明白了,岂止头痛或是腰酸,将来,还有许多苦头。
“几时覆诊,我陪你去。”
“我自己会处理。”
“志高,我也为难,王乙新昨日又来我家坐了一晚,他的确有诚意,我衡量过利害,志高,单亲不好做。”
“你这个人真婆妈,一定要做中间人。”
“志高,无论你拣的是谁,十年之后,剩下来的只是习惯,生活就如此,现实一点。”
“你同朱先生就是这样?”志高诧异。
第四章
“是,”子壮大胆承认:“不怕你见笑,但是我对他的三角形身段无比亲切,他是我孩子的父亲。”
志高轻轻说:“不适合我用。”
子壮只得作最后努力,“他也有一半份。”
志高摇摇头,“不,不是他。”
子壮忽然明白了,大吃一惊,涨红面孔,说不出话来。
志高反而松口气,“记住,以后,不要再提王乙新这个人。”
子壮把她送回家,一直没有再说话。
志高松口气。
就在那天晚上,志高做了一个梦,她在大海遇溺,擅泳的她遭漩涡吸紧,用力挣扎,忽然之间,海水转为血红。
她惊醒,浑身冷汗,立刻知道不妥,开了灯,只见床单颜色同海水一样。
她打电话给朱医生。
朱医生声音镇定,“我十分钟可以到你家。”
这短短一刻是志高一生中最难过的时间。
朱医生来按铃,她去开门。
朱医生叫她躺下,检查一下,立刻说:“入院。”打电话叫救护车。
她握着志高的手,志高异常镇静,一声不响,只是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幸亏没有镜子,否则她自己一定先受惊吓。
途中志高昏迷过去。
醒来的时候,在医院病房。
医生转过头来,“志高,觉得怎么样?”
“不要通知任何人……”
“只我一个人知道,放心。”
志高接着说:“我─”
“我替你做了手术,你无恙。”
“但是─”
“志高,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将来,在一个比较好的环境、比较适当的时刻,你会得偿所愿。”
医生紧握住她的手。
志高别转面孔。
医生亲手替她注射,“可要向公司告假?”
一言提醒志高,真的,不见了她,子壮会敲锣找,子壮不会让她默默消失,老好子壮。
“我代你知会她可好?你需要友情支持。”
“我自己会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