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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页

 

  “妈妈后天回来。”

  “你呢?”

  “我说不定,我住大哥家,觉得十分自在。”

  “学业呢?”

  展翘停一停。“八十岁也可读书。”

  说得也是道理,过了三十岁,再有约会,也不会起劲,展翘的抉择英明。

  展航说:“祝你幸运。”

  她挂断电话。

  都飞出这个家了,不再回来,只有于展航一人,仍与过去恩怨纠缠。

  第二天,他又去探访段福棋。

  看护说:“都没有别人来看她。”

  段福棋坐在椅子上,看到于展航,轻轻说:“谢谢你。”

  于展航答:“举手之劳。”

  “你救了我的性命。”

  “管家也会发现你。”

  “她放假。”

  展航耸耸肩。“那么,是我多事,居然变成好事。”

  他强作镇定,想到那个黑夜里发生的恶事,他仍然头皮发麻。

  “你一定跟踪我。”

  “是。”

  “为什么?”

  展航据实答:“我想知道仇人如何生活。”

  她哑口无言。

  “有一个人杀了另一人,造成对方家人不可磨灭的创伤后,怎样安寝。”

  终于把话说出来,于展航心中仇恨消失不少。

  他听到轻轻的声音说:“你讲得对,我一直寝食不安。”

  剎那间她的大眼晴空洞起来,呈现深深的悲哀,不知怎地,展航相信她

  说的都是真话。

  这时看护进来,她以为这对年轻男女是姊弟关系,不是吗,两人都拥有

  那样漂亮的眼睛。

  她好心地说:“别刺激姊姊,她几乎流失一半血液,并且,经过手术,才

  修补好破裂的脾脏。”

  展航问:“谁下这毒手?”

  段福棋不出声。

  “是李举海可是?”

  段福棋一怔。

  “那日,我亲眼看见他离开现场,我是目击证人,我可以指证他。”

  段福棋一急,忽然呛咳,看护探前看视,立刻按铃召医生。

  段福棋的嘴角不住溢血。

  看护神色紧张,对展航说:“我想你还是先离开这里。”

  医生扑入房来,立刻说:“转急救室。”

  展航只得转到候诊室去等待。

  看护半晌出来,给他一杯咖啡。“你姊,还需做一次手术。”

  展航愕住。

  “你放心,不会有生命危险,唉,人类有至顽强生命力。”

  于展航不出声。

  看护说:“那样巨大的伤口不是她自己可以做到,警方相信凶手另有其人,

  你若有蜘丝马迹,不妨通知警方。”

  展航点点头。

  “你先回家吧。”

  展航回到家里,倒卧在床上。

  母亲的电话随即跟至。“展航,我有话同你说,取起电话。”

  展航只得从命。“妈妈。”

  “到什么地方去了?”

  “同朋友出去玩。”

  “不要太疯。”

  “知道。”

  “真惦记你,我明日回来。”

  “我很好,妈妈,不必为着我赶返。”

  “你确实?”

  展航不禁好笑。“妈妈,我身高六呎,重一五O磅,是个大块头。”

  “脑筋如小孩呢。”

  “谁说的?”

  “那好,我多留几天。”叫孙儿留住了。

  不到片刻,电话又响。

  是英维智的声音。“容藻说要延迟归期,怎么办?”

  展航到了此刻再也不怀疑英维智的诚意,他提醒他。“你若有空,去一趟

  星洲接她回来,不就行了?”

  “呵呀,我怎么没想到。”

  他急得慌乱,需要别人点醒。

  “我马上起程。”挂上电话。

  不到三分钟,电话又来。“展航,请把星洲的地址告诉我。”

  展航摇摇头,一个那么老练的生意人也会为心仪女性神魂颠倒。

  他报上地址。

  “谢谢你,展航,这次,我打算向她求婚。”

  展航一怔。“你知会家人没有?”

  “他们一向尊重我意愿,并且,只要是我高兴的事,他们都会支持。”

  “你真幸运。”

  “展航,我需要你的祝福。”

  “英先生,我希望你成功。”

  英维智笑起来。“我立刻起程。”

  家中又恢复了寂静。

  母亲可能要变成英太太,会将于这个姓氏永远丢在脑后。

  而他,他亲手救活段福棋,母子都忘记了往事,只顾住向前走。

  展航累极睡着了。

  仍然没有梦见父亲。

  有人朝他的窗口扔石子,将他吵醒。

  一睁眼才发觉自己尚未更衣沐浴,身上依稀还有昨日在医院带来的消毒

  药水味。

  他探身到窗口一看,不出他所料,正是老好伍玉枝。

  玉枝大声说:“你没事吧,整天往外跑,妈妈不在,像只猴子。”

  “进来喝杯咖啡。”

  玉枝坐好。“我有一宗消息告诉你。”

  展航一颗心吊上来。“什么事?”

  第七章

  “猜一猜。”

  “我毫无头绪,慢着,不可能,你要嫁人了。”

  玉枝没好气。“谁嫁人,我要到台北去做一年交换学生。”

  “什么,你舍得我们?”

  “这是一个好机会,藉此了解一下东南亚的经济情况以及就业机会。”

  “我会思念你至死。”

  玉枝忽然笑了。“你才不会。”

  “我会。”

  玉枝毫不在乎。“届时便知。”

  “嘿。”

  玉枝凝视他。“连我都走了,没人管得住你,你大可为所欲为。”

  “我做人一向规规矩矩。”

  “或许是,展航,但是异性见了你,却不想规矩。”

  “你就从来只把我当兄弟。”

  玉枝伸手轻抚他的面颊。“我与众不同,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够永远做你的朋友。”

  展航大吃一惊。

  “我对你,何尝没有非分之想。”

  “别开玩笑。”

  “你不相信也就算了。”

  “不,不,伍玉枝,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玉枝既好气又好笑。“我只不过去七个月,其间起码回来两次。”

  “我来看你。”

  “只不过十个小时航程。”

  “为什么我有种感觉我将失去你?”

  “胡说,”玉枝再三保证。“我俩是永远好友。”

  他陪玉枝办证件,送她回家,然后才赶到医院。

  胡髭已经爬满下巴,身上全是汗臭,看护不以为忤,温柔地说:“病人尚未醒来。”

  他隔着玻璃看她。

  段福棋一张脸瘦得只有巴掌大,楚楚可怜,她像是已经失去法力,再也

  不会伤害任何人。

  医生过来问:“世上只得你们姊弟俩?还有无其它亲人?”

  展航惊怖地问:“是否她难过这个劫数?”

  “病人康复意志力非常重要。”

  “让我同她说话。”

  他进去,在病人耳畔轻轻说:“喂,你醒来,我还有账同你算。”

  段福棋当然没有理睬他。

  “你看,像你那样爱热闹的花蝴蝶,也会落得这种下场:孑然一人,躺

  在医院小白床上,如不振作,后果堪虞。”

  他握住她的手。

  “憎恨了你那么多年,几乎成为精神寄托,你一定要让我继续恨下去。”声音渐低。

  他希望她苏醒,俏皮地眨一眨大眼睛,对他说:“来,小弟,再奏一曲给

  我听。”

  原来,那次邂逅,给他的印象竟那样深刻。

  他逗留到看护请走他为止。

  傍晚,去找玉枝,本想倾诉心事,可是发觉许多同学在她家举行欢送会。

  他怕人多,转身离去。

  玉枝追上来。“展航,展航。”

  他停住脚步。

  “展航,留下来喝一杯。”

  “你去招呼朋友吧,不必理我。”

  他骑上脚踏车离去,世上此刻最寂寞的人,就数他与段福棋。

  回到家中,觉得异常烦躁,坐立不安,他开了一罐冰冻啤酒,把冻罐贴

  在脸边。

  展翘的电话救了他。

  “展航,我已转到此间国立大学读书,暂时不回来了。”

  “你好好听大哥话。”

  “我懂得。”

  姊弟两人沉默一会儿。

  “你呢,你一个人有什么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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