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成是电视坏了啦。”袁七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王老头家的老太婆是购物频道狂,一天没看电视要她的命一样。我去帮忙看一下,马上回来。”
寇冰树看了一下绑在窗帘上的天线宝宝电子钟。快十二点半了耶,七英先生身体不适,还要帮人家修理电视……
“那我自己回……”她贴心的建议被猛然侧过脸的尽责未婚夫瞪断。
“明天星期一,你不是公休吗?就住下来好了,两间有床的客房随你挑。对了!”袁七英拎起工具箱时,想起什么的几个快步冲进卧室,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串上面挂有可爱小人偶与小吊钟的钥匙。“这是给你的,包括社区大门和地下室的钥匙。所有钥匙我都帮你注明清楚了,等一下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楼上楼下都试开看看。”
“哦,谢谢……”捧住钥匙串的一剎那,心飘飘浮浮两三年的寇冰树,对台北这块繁华之地,首度产生一丝家的踏实感。
顾虑老人家抵抗力差,袁七英翻箱倒柜地找出口罩戴上,边回头对尾随他走到门口的寇冰树指着客房。
“这里有四间房。除了主卧室,我自己的娱乐室兼工作房,还有两间……”他忽然弯下腰,佯装很忙地穿着夹脚凉鞋,状似自言自语:“都给你用……你想怎么布置都可以,想一想再告诉我,我请人来改装……还有哦,你的东西可以陆续搬进来了,再来会很忙啦,要拍婚纱照,准备宴客的事,有的没的,很多啦……”
袁七英喃喃自语着背向寇冰树,头不回地打开大门。
“七、七英先生……”她想问他,很想提醒他……“我的缺点很多,你、你真的不再考虑了吗?”
“谁说你缺点多?才没有!会这么说的人一定是太嫉妒你!”她载他去拍大头贴,还和他合照了好几张耶!树儿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女人了。
“可是……”寇冰树愁着眉,跟在他身后才跨出大门,惶惶不安的嘴,忽然被猛转回身的袁七英用力堵住!
她还不搞清楚怎么回事,袁七英已转身几个大步冲下楼,一面交代:
“我马上回来!”可恶!口罩忘了脱!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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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英先生……刚刚……那个不是体力不支,难道是……
自动自发把整理一半的地板拖完,一边回想半小时之前某人奇怪的举措,正在熬皮蛋瘦肉粥给某奇怪男人当消夜的寇冰树,恍然一惊!
他在吻她吗?!
嘶嘶嘶嘶……寇冰树掩着嘴,从餐椅上惊跳起来,冲进厨房,把不断溢出汤汁的炉火关掉。心绪不宁的,她慢慢将向粥勺入袁七英专用的海碗,端进电饭锅保温后,无事可做,开始逛起袁七英支支吾吾指定要给她的房间。
房间很容易辨认,因为袁七英的工作房堆满了杂七杂八的杂物柜。
要给她的两间房,隔着小甬道对望,约有六、七坪大。明显整理过的房间空荡荡的,空气中飘有淡淡花香,两间都是方正的隔局,视野极佳。
寇冰树将飘入毛毛雨丝的窗户关上,手贴着窗户,仰望迷濛的阳明山夜空。她喜欢七英先生送给她的两间房间,她喜欢这里的人,也喜欢这里……
这些真的都将是她的吗?她可以拥有吗?真的可以吗?
总觉得美好得太不真实,仿佛错入梦境……梦里不知身是客,一觉醒来,却发现她以为拥有的一切,原来只是……南柯一梦……
令人伤心的……一梦啊……
“树儿,我……”袁七英推门而入,一看见寇冰树拥着两只白色抱枕,蜷缩着身子趴在沙发扶手打盹,马上消音。
悄悄锁上门,像闯空房的小偷蹑手蹑脚放好工具箱之后,他拿了一张小板凳,静静绕回客厅沙发,静静地坐在睡姿歪歪斜斜的女生面前,撑起下巴,眼神认真地研究她好像睡得很幸福的面容。
袁七英看到兴起,好奇地扯了扯寇冰树额前的刘海,又拉了拉她短俏的发丝,望着自己的手指沉思老半天,他仿佛很不解地用力拉扯他硬如钢刷的五分头。
厚!一样是头发,哪有发质差这么多的!树儿不知用什么牌子的洗发精,好香哦……柠檬草的味道,好香哦……
整张脸凑入柔软的短发中,陶醉地嗅着闻着。
啊这里小小的……骨节分明的食指轻轻点住寇冰树的眼睑。
这里……这里也一点点……食指分别又点一下寇冰树软软的耳垂和软软的鼻骨。还有……这里,这里……
袁七英好奇的手指像在点菜,随便在人家的脸上这里点那里点,点来点去。
点到最后,长茧的指腹流连回粉嫩唇瓣之间,爱不释手,轻轻地一刷,两刷,三刷……来来回回刷动得很起劲。
袁七英突然半起身,东张西望一下,再三确定屋内无人,再三确定脸上的口罩已拔除之后。他双手扶着沙发,向睡梦中的未婚妻俯下脸。
唇上陡增的压力,惊动了等门不小心等到睡着的寇冰树。
“唔……唔……”被吻得无法动弹的她不顾一切地挣扎。
“树儿,是我是我!我啦!”袁七英抽离意犹未尽的嘴巴,坐上沙发,顺势将惊弓之鸟拥入怀中,对她惊颤的瘦背拍拍又抚抚。“我吓到你了吗?对不起啦,你没事吧?”
“不是……七英先生……”她以为什么都没有了……寇冰树碎不成语地依偎着他肩头,眼角噙泪,透过他强而有力的臂膀打量并非幻影、并非南柯一梦的她的房间。惊魂未定之际,并未忘记等门的任务,她低声道:“我没事,谢谢你。电锅里有……肉粥,你赶快趁鲜吃了,吃完后,要记得吃药。”
“好啦,我知道了……”袁七英脸色不自然地嘀咕:“那我可以继续了吧……”
“继续什么?”
袁七英将擦着眼泪的寇冰树抓到身前,双手一捧住她的脸,低头就给一顿饥渴的狠吻。他的吻来得太突然,寇冰树不知如何是好,双瞳无助地只能瞪大又瞪圆。
“我去冲个澡,你想睡就到房间睡!别在那里睡,会着凉!好了,快去睡!其它的我自己弄!”
“七英……先生……”惨遭狼吻完,寇冰树被独自弃置在沙发上,呆呆望着袁七英边全速落跑边丢话,一溜烟已不见人影。不知为何,她忽然有点想笑。
她不愿错过这个人……
她不愿再像以前对某个男孩一样因犹豫过久而错失了机会,遗憾至今。
小秀问她想要什么,她现在知道了,她知道了……
她想要把握这个令她再度动心的男人,她想要七英先生送给她的房间,她想要住在这里,想和这些好相处的长辈一起生活,一起度过必须在台北流浪的四十年……
她想要这桩婚姻,想要七英先生给的家,她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于是,二月底飘着薄雾的早晨,在桃园复兴乡的小山村。
寇冰树披上由“岁月村”绣技精湛的一众老婆婆合绣的可爱婚纱,哭肿双眸,抓住新郎扶持的大手,踏上了结满汽球糖果、鲜花彩带与各种小玩偶的越野车。在热热闹闹的炮竹声中,最后还是劳驾粗鲁新郎将新娘手中的蕾丝白扇硬给抽出来,往车外随便一扔,迎娶仪式才告终结。
新娘才算从桃园出嫁了,才算迈向另一段人生旅途,融入台北新生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