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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神态没有好奇,只像在阐述一项事实,慕容迟心里虽觉有些奇异,仍是微笑地摇摇头。
司徒寿喃喃自语:“他是鸣祥的朋友,他迷路,我带他出去,瞧见有人就交给她们,鸣祥应该不会怪我,也不会受到惊吓吧。”
她的声音虽极低,但慕容迟耳力极好,将她的自言自语听得一清二楚,他心里愈来愈觉得奇怪,正要开口询问,她忽道:
“我带你走,这里没有人,得出去点才会遇见人。”
“怎么这里格外遭人忽视呢?”他随口问。
司徒寿回头看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道:
“因为这里是我住的地方啊。”
这是什么理由?因为她住在这里,所以没有人来?为什么?她是一个黄花大闺女,乍见之时,只觉她貌美如幼时,黑长的头发编成一条长辫盘在头上,就像小时候的打扮,有一种活脱脱是小司徒寿放大后的感觉。这样美丽、脾气也不骄的少女,怎会没有下人伺候?
“你……喜欢安静吗?”他慢慢地跟在她身后问道。
司徒寿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与自己的一段距离。她喜欢安静吗?她垂下眸,又抬起眼,流露几许迷惑。
“寿儿……寿姑娘?”
“不知道。”她坦白说道。
慕容迟又是一阵微讶,但没有追问下去,反而仍露一脸温煦的笑意。
“我却是很喜欢安静。”见她眼露淡淡好奇,他又柔声说道:“在下从医,时常研究医理,若是有旁人在,便无法专心思考,偏偏在下有两名兄弟,成天热闹得紧。”
她应了一声,努力想起义爹在世时,她一直是一个人;义爹死了后,她还是一个人……她的世界里一直静静的,很理所当然的,所以她不曾想过自己是否喜欢安静。
见她直率不隐的神情,就知其中必有异。先前瞧见凤鸣祥,只觉昔日一面之缘的小姑娘已成心机深沉的女子,彼此虽无敌意,但她说起话来语多保留,他便主动请求与寿儿相见一面;那时凤鸣祥的神色极为惊讶,在旁的余沧元却是冷冷一笑,派人带他至此,并交给他一颗小弹丸,交代若有事发生可随地一投,就会有人出面。
他轻“呀”一声,忽然有所警觉。当年凤鸣祥只是一个惊惧的小孩,如今变成城府极深的姑娘,司徒寿怎会不变?
“寿姑娘,既然你都是一人,平常都在做什么?”他像随口问道。
却见她皱起眉头,像在回忆。
“寿姑娘?”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不含任何威胁性。
司徒寿脑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轻敲自己的脑袋瓜子,咕哝道:
“又模糊了。”
慕容迟见她这稚气十足的动作,心跳漏了一拍,顿感紧张起来。
“寿儿,你记忆不佳,极有可能是受了风寒,我学过医术,让我帮你把脉诊治,好不好?”
他的口气像在哄孩童,她却无法听出,也没注意到他将她的闺名喊得熟悉,只奇怪答道:“生病会病很久吗?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记不住呢……”
瞧不见他美丽脸孔上的大惊,只看见他慢慢、慢慢地接近自己。用这么慢的速度是在怕她吧?那可不好,她很努力地想当好主人。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他是鸣祥的朋友,若让鸣祥知情了,会很失望吧?
思及此,只好乖乖伸出手臂。
他见状,露出令人心动的微笑来。
“寿儿乖。”伸出手轻轻把住她的脉门。
她的身子很腱康,也没有练功到走火入魔让她的气息混乱,内力有些轻浅,可见师兄当年教她的主外功。
这样的身子照理说是没有什么毛病,但正因为没有毛病,他心里才会隐约不安。她久居安静之地……说是安静,不如说是无人闻问的地方,若是她喜欢独处,那也就罢了,但她连自己喜不喜欢都不知道,就被迫住在那样宁静的天地里,她自己却不觉得是被迫,仿佛人家给她什么,她也不会多问地便接受了下来……
脉门之间并无忧郁的情况,反而倾向清澄之态,与他心中的怀疑完全背道而驰,说这样的情况不诡异是骗人的,而他主身体上的疾病,对于心头上的病却只懂粗浅,只能长期观察而下判断。
可是,就算是他一时半刻查不出病因,但依他对师兄的了解,师兄就算是要死,也不会轻易放过司徒寿这孩子。
弯弯的眉头拱起,慕容迟暗暗叹息地抬起俊颜,正要随口安抚她几句,忽见她的小脸近在眼前,圆圆的眼眸不眨地注视他。
他吓了一跳,忘了自己与她极为贴近,红晕飞上他美丽的双颊,他立刻松开她的脉门,慢慢地退后几步。
司徒寿仿佛没有见到他脸红,只看见他惧怕地退后几步,心里不知为何,突然冒出淡淡的失望来。
“我义爹也常说我乖。”她突然说道。
他一楞,点头。“他的确是个会以言语来哄骗人的男人。”
她眨了眨眼,好奇道:
“你也认识我义爹?”
“我与他,是师兄弟。”
“师兄弟?”司徒寿惊讶道:“可是,你的武功被废了,义爹怎会有你这样弱的师兄弟呢?”
从第一眼看他的身形就知他的武功曾被废过,现在只能算是废人一个,任谁也有能力一掌打死他;义爹是个武功深不可测的人,也对弱者向来不以为意,怎会有这个人当义爹的师兄弟呢……
“其实,义爹也算弱者。”她喃道。
“你义爹武功高强,怎会是弱者呢?”他试探问道。
“因为他死了啊。强者生存,弱者死了活该,这是义爹说的。他的武功虽好到不能再好,可我也能杀了他,所以在我眼里,他比我还弱。”她说道。想要忆起脑中当年杀了义爹的情景,却只能出现片段,让她懊恼地又轻敲了下头。“讨厌,又模糊了。”
她自顾自地继续走,慕容迟却停步不前了。她又回头,心里有些焦急,怕若让凤鸣祥瞧了,会以为她欺负这个人。
她不明白为何人人都要怕她,鸣祥怕她身上的血,所以她一直推测旁人怕她也是因为身上的血;可现在她没血了,这人为何还要怕她?
“我不可怕的。”她冲动地向他跨一步。
他微楞,直觉答道:“我并不觉得你可怕。”
“不怕,慢!”慕容迟原是被她软软声音里的恼意给吸引,后而听她抱怨,他露出歉意的笑容,道:
“我并非怕你,而是我一向走路极慢。”在她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他慢吞吞地走向她。
好像……好像乌龟。明明他四肢健全、长手长脚的,走起路来却像是她看过的乌龟;要是有人拿刀砍他,不用追着他跑,也能一刀砍中他。
“瞧,我这不是靠近你了吗?”他的笑颜极为温和,她却看不出来,只知他与自己只有一步之遥。
他身上的气味再度飘来,她脱口:
“好像鸣祥。”
“却不是鸣祥。”他柔声说道。
她一呆,总觉此话内有含意,但她脑中有些混乱,不知如何去探索,最后只得抓住自己认定的事实,点点头答道:
“因为待我好的只有鸣祥。”又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他的脚步未移,奇怪他已经走路够慢了,停在那里不走,难道要等天黑才想走出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