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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页

 

   

  段元泽最后停在她的脸上。

   

  她亦回望,笑颜迎人。

   

  “赫,碔砆!”他吓得退了几步,一时之间有个错觉是谭碔砆爬出地府了。

   

  “段大哥,好久不见。”她笑道,翻身坐了起来。

   

  “啊……啊……不对不对,依她气色,应是活人。难道……难道是碔砆的姐妹?”他恍悟。“原来如此,难怪沧溟兄匆匆成亲,是为了把握这个神似碔砆的姑娘……”是他错怪了沧溟兄。

   

  “你的自言自语真有趣,段大哥,才一年不见,你的眼力倒变差不少。”谭碔砆笑说,随手将点心盘捧进怀里。

   

  他瞠目,望着她满足地吃起点心。

   

  “怎么连挑吃的模样也一般,难道……难道真是碔砆?”见她含笑点头,胸口燃起怒意,叫道:“你这混小子在做什么?竟敢装死扮女装,多难看!”

   

  谭碔砆呆了呆,低头望了自己平坦胸部一眼,又抬起脸来。“段大哥,你认为我还是适合男装?”

   

  “这不是废话嘛!”

   

  “哎,原来我这三个月扮回女装这么丑,亏我还沾沾自喜……”见段元泽薄怒,知他是为她装死而忿怒,她笑道:“段大哥,不装死,我如何能与沧溟兄双宿双飞呢?”

   

  “你们要双宿双飞,也不必装死啊!你可知你的死讯传来,让咱们有多悲痛,尤其是谈显亚,他悲痛得三天不进内阁……对啊,待会我就过吴府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不必告诉他。”谭碔砆说道。

   

  “不必告诉他。”门外亦传来同样的答复,两人是异口同声的。

   

  段元泽转过身,瞧见聂沧溟走进厅内。

   

  “我诈死,就是为了杜绝与京师的所有关系,让他知道了,只会招惹麻烦。何况他对我的感情太复杂,不让他知情是为他好。”谭碔砆笑道。

   

  段元泽怔了怔,心里忽感不舒坦起来。

   

  “你是说,假设我也没发现你,你与沧溟兄也不会告诉我,你压根没死的事实?”终究他还是打不进沧溟兄真正的内心吗?一起打过战,可以互托生死的,偏偏对他还是有所隐瞒。

   

  也许在这个世上,能知聂沧溟心事的,唯有谭碔砆一人吧。

   

  谭碔砆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笑说:“我怕你会嫌弃我现在的模样啊,万一你强逼我换回男装,我怕大哥第一个就不允。”笑看了聂沧溟一眼,彷佛在说,从她第一天改穿女衫开始,他就不吝于赞美,原来都是说假的。

   

  聂沧溟瞪她一眼,眼含笑意。

   

  “你别再胡乱生事,再扮回男装,只会徒惹事而已。”将段元泽引向厅外。“咱们先去前厅坐,碔砆随后就来。”巧妙地将厅门关上。碔砆趴在屏榻上看书的神态最是佣懒,男装如此,女装更甚,若非必要,他极度不愿给外人瞧见。

   

  “沧溟兄,这样可好?好端端的一个男儿,竟然为了与你长相厮守,假扮女儿身,他……毕竟曾是个翰林学士啊。”

   

  聂沧溟含笑。“她若觉委屈,断然不会与我成亲。成亲之时,彼此约法三章,一是朝中之事,不论好坏,我必会与她分一口子;二则她可插手我未来出路——”

   

  “未来出路?”

   

  “官场不能久留,也许再过两年我便会辞官。”

   

  “辞官?连你也要——”段元泽震惊不已。

   

  “碔砆是学士之时,有不少姑娘见过她,如今她以我妻子身分出现在京师,也无法与其他女眷相识。我想,过两年,辞了官回去,她的生活就不会只限在府里,能多交些朋友吧。”他微笑,见段元泽仍说不出话来,他轻叹:“这只是理由之一,真正原因是我对朝中灰了心,也心不在此了。”

   

  “沧溟兄,你变了好多,连这种事也愿意告诉我,难道你不怕我到处散播碔砆未死吗?”

   

  聂沧溟露笑,望着他。“若不真将你当朋友,岂会告诉你这些?前二日,碔砆还在赌,赌你必会在月底之前过府,你果然没让她失了望。”

   

  虽然暗暗感动聂沧溟开始将他当知心好友,但对谭碔砆男扮女装一事仍有芥蒂。

   

  “也许过两年,我也随你一块辞官吧。”他感慨道。又说:“不是我有心阻扰你们,但既然沧溟兄当我是朋友,我一定得说实话。你们的恋情,我一向不反对,就算碔砆是男的,只要你们倾心相待,那便足够,为何强要他扮女?颠倒阴阳就等于否决了碔砆过去二十多年的岁月,你让他恢复男装,别让旁人知情,也就不会再有人对碔砆心怀不轨,这样皆不也很好?”

   

  聂沧溟停下脚步,望着段元泽,失笑道:

   

  “你还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什么?”心里已在盘算要如何说服谭碔砆扮回男装。碔砆扮女,美则美矣,但就是太自然了,他心里才觉得怪。一个男人怎能比女人还漂亮?

   

  聂沧溟笑道:“果然碔砆说得没错。她从未让人怀疑过,只有我看穿了她的性别。”

   

  “什么?”

   

  “元泽,现下我要说之事,你听了,莫要惊慌,也别外传。”

   

  “啊?什么事这么重要?”竟能逃出他这个小道收集王。“好好,我准备好了,你快说吧。”

   

  聂沧溟笑道:“碔砆原本就是女儿身。她假冒男儿应试中探花,以男儿之身与咱们共事七年,但她的性别是女,是个货真价实的美娇娘。”

   

  “啊啊啊——”惊叫声响透整座聂府。

   

  七月厅里还在细嚼慢咽的谭碔砆听到叫声,缩了缩肩,喃道:

   

  “好可怕的叫声,这种叫声除了段元泽还会有谁?必是大哥跟他说了我是女儿身。真是奇了,难道我的女装真有这么难以置信吗?”

   

  她微笑,将点心搁在一旁,端坐起来,开始默数。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了,段元泽冲进来;聂沧溟跟在他身后,向她摇头苦笑。

   

  段元泽瞪着她半晌,才大笑说道:“与你相处七年,竟然还看不出你是女的,枉我自喻为京师小道流言收集者!没想京师最大的流言竟是你……哈哈哈……”

   

  笑声连连,谭碔砆目不转睛看着他,他仍在笑。

   

  “原来你真是女的……哈哈……”终于笑不下去了。眉头忽然一敛,非常正经问她道:“碔砆,告诉我实话,你真是女的吗?”

   

    -全书完-

  番外 恋无愁

  美丽的灵魂是要经过淬砺的。

   

  在泰山山顶上,“他”这样告诉我。

   

  什么叫淬砺?当时我不平问“他”:我积福数代,生平行善有德,心怀慈悲,见有难相助,难道这还不够成就一个圆满美丽的灵魂吗?

   

  “他”却笑说:不经磨练,难显其心;不显其心,人往往不经意间失去了自我。

   

  我但愿失去自我啊,我不要什么淬砺,我不要什么美丽的灵魂,我只求上苍不要遗弃我,不要给我的磨难是一条死路。既是死路,这个磨难又有什么用?逼死我而已。

   

  “他”又说:神不会遗弃人,只有人遗弃人。

   

  人人都说,奇迹是神给的。那么,我的奇迹呢?我心里不服气,问“他”道。

   

  “他”没有细想,直接答我:神不造奇迹,奇迹是自已创造的,难道你还看不透吗?

   

  我想了又想,从白天想到半夜;“他”坐在山顶上,不再言语。

   

  奇迹……我还会有奇迹吗?这一生,我与我所喜欢之人性别已定,如何还会有奇迹?仍是死路一条,仍是一条遭世人指指点点的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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