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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页

 

   

  殷戒紧跟而上,说道:

   

  “她扮女装,很美。”

   

  “你看见了?”

   

  “我是第一个瞧见她扮女装的模样。”殷戒乎静地说道:“从她回故乡之后,在晚上时常换固女装。”

   

  这是在挑剔,抑或暗示他?殷戒一向少言少语,容易让人忘了他的存在,然而只要碔砆下班之后回到聂府,有她的地方必能瞧见他随侍在侧。日夜如梭,他将殷戒当孩子看待,但孩子会成长,不知不觉中,殷戒已有高瘦之身,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了。

   

  没见过他面具下的容貌,也不想主动去探知,只猜测他的容貌必曾带给他一段伤心往事。

   

  “你大可放心,我不爱女人,也不爱男人,我对她,只有男女之爱外的情感。”殷戒以为他沉默,是误会他对谭碔砆的感情,补述道:“再者,我有自知之明,绝不会去爱上一个我驾驭不了的人。”

   

  聂沧溟微笑,忖思起殷戒乎日话少,但说起话来条理分明,让他留在碔砆身边固然有用,但他已二十出头,再留下来只会扼杀他将来的前程。或许等他与碔砆成亲之后,将殷戒送往南京聂府或者再多念几年书,多接触些不同形貌之人,强拉他出塔外,对他只有好处……

   

  沉思之际,已到客栈。客栈是谭碔砆平日收集战事消息之地,他一进去,目光晃过掌柜与小二,随意环视一楼客座,并无谭碔砆踪影;卖唱的姑娘蒙面,他未费心神去猜,因谭碔砆的歌声轻柔而没力气,不似卖唱中气十足。

   

  “二楼都满了,客倌。”店小二叫住他。

   

  “无妨,我上楼找朋友。”他上楼,果然客满座,看见几名姑娘背对着他与其他人共坐,其中一名背影极像谭碔砆。

   

  他走上前。

   

  “爹,你又要猜了吗?只剩二次机会呢。”小堇追上来大声叫道。

   

  聂沧溟未应声,走过一桌。桌旁只坐一名男子,他随意看了一眼,注意到以这样的天气,男子穿的有些厚,桌前是四小碟的精致点心。他抽开眼神,要往神似谭碔砆的姑娘走去,不知为何,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

   

  直觉迫使他又回头,那男子仍然背对着他,只手托颊,坐姿有些佣懒,脑海赫然浮现殷戒提及谭碔砆扮女装皆在晚上,同时终于明白为何觉得不对劲了。

   

  这男子穿了耳洞。

   

  “小堇,我要猜了。”

   

  “第二次机会了,爹。”

   

  “不必有第三回了,我若猜不中,就当我与她无缘吧。”他咬牙切齿地走到男子身边坐下,不必抬眼,就知道男子的容貌。“碔砆,你真是在欺我了。”

   

  “我有吗?”男子正是谭碔砆打扮。她笑脸迎人的,摸了摸耳垂。“大哥,你没瞧见我的耳洞吗?我说我会变成姑娘家等着你来认,只是这个姑娘穿着男装而已,你不知打耳洞多痛,痛了我一夜难眠。”她讨好地为他斟了一杯茶。“恭喜你,大哥,现下小妹是心悦诚服,完全信了你的直觉。”

   

  明明知道她是在钻漏洞,是在强词夺理,偏偏无法反驳她。

   

  “你的气,消了吗?”

   

  “消了消了,小妹这才恍悟大哥的直觉是为凑成咱们的缘分。”她笑道。

   

  “倘若我三次都猜不出来,你打算怎么办?”

   

  “再另想个更简单的法子让大哥猜啊,总会让你猜中的。”她笑道,倾身上前。“小妹也是为大哥好,让大哥心里有所准备,我这样性子的人要改很难了,要娶我,我当然得有点良心来警告你。”

   

  聂沧溟闻言,露出老狐狸般的笑。“贤妹,我这心里是准备好了,你呢?”

   

  “我?准备什么?”

   

  他倾身上前,谭碔砆以为他有什么秘密要说,也跟着靠近他一些。

   

  “准备你的名节都毁在我手里吧。”他说完,俯头吻住她的唇。

   

  她错愕地张大眼,随即明白他的想法,小城小镇不比京师,岂容得了异恋。想要抽身,却被他紧紧抓住。

   

  光天化日之下,抽气声四起。

   

  小堇瞠目,脸也红了。“他们……”

   

  “快闪吧。”殷戒说完时,已走到楼下。

   

  楼上开始起了骚动。

   

  殷戒听而不闻,先快步走出客栈,躲进附近的巷口内。面具下的脸庞几乎在微笑了,隔了一会儿,他摸上面具,喃道:

   

  “我真为他们感到高兴。”

   

  暂时失了神,因为明白自己永远也不可能会经历那种感情。

   

  他很快释怀,说道:“也罢,幸好我不爱男人,也不爱女人,我永远都是自由的……”

  尾声

  穿著一袭华贵白衫,在聂沧溟新婚三个月后,段元泽上聂府拜访,存心让聂沧溟小触霉头。

   

  “碔砆呥,碔砆!我待你也算不薄了,在你死后,为你出一出气。将来你投胎转世,可要好好看清对象,别要再遇见薄情寡义之人。”他喃喃道,心里忆起淡淡的怨恨。

   

  三个月前,沧溟兄偕同新婚妻回京,他已是大吃一惊,再闻捎来讯息,说碔砆病死故里,他震惊得三天吃不下饭。沧溟兄是新婚,不便将碔砆死讯一一传达给与碔砆有交情的官员,他自愿扛起这项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跑遍了朝中传递。

   

  他抿起唇,无意间闯近了七月厅。七月厅是聂府里碔砆常待之地,因碔砆不喜端正坐着,沧溟兄特在七月厅里摆上屏榻,让她方便。平日仆佣要进门之前,必先敲门,以防她不雅之姿外泄;而她若爱坐卧,也只能在此厅里。

   

  “想不到恩情犹在,人却病死了……”他叹了口气。

   

  忽见殷戒走进庭院,他直觉闪进亭内,随即失笑自己的小心。正要出去跟殷戒打声招呼,忽见这孩子端着点心,直接推开厅门而入。

   

  “莫非厅内有人?”他吃了一惊。

   

  还来不及思考,殷戒便走出七月厅。小菫迎面而来,急问:

   

  “殷戒,你可曾看见段爵爷?”

   

  “不,没瞧见。”

   

  “没有吗?哎,方才他过府说要为碔砆上香,可是……哪儿来的灵堂?我托辞说爹刚娶新娘,那是触霉头,哪知他转眼就不见了……”

   

  殷戒沉思了会,答道:“他可能是在为她抱不平吧。果然不出她所料,她说这几日已是段爵爷的底限,必定会来先兴师问罪,再恭喜聂大哥成婚。”

   

  小菫皱起眉头。“好吧,我再四处找找好了。你是要留下,还是随我去找?”

   

  “我要再上厨房一趟。”殷戒叹了口气,像是万般的不甘情愿。

   

  二人一块走出庭院。

   

  段元泽现身,奇怪道:“是谁这么了解我?竟知我过府拜访的理由?厅内究竟又是谁,能指使得了殷戒这个怪孩子?”好奇心愈来愈重,脑海印着聂沧溟回京,除了头两天悲痛之外,大半时间像根本把谭碔砆给忘了。

   

  厅内到底是谁?他迟疑了下,走近厅门。

   

  “我只是好奇,并非窥探沧溟兄的秘密。”他说服自己,推开七月厅的中门,大声说道:“失礼了,在下段元泽,特来拜访——”

   

  门在他的掌力之下由右而左缓缓推开,逐渐一一揭露厅内的景象。

   

  首先映进他眼中的是屏榻的尾端,他心里好痛,忆起谭碔砆生前时常半躺在上头,随即他的眼错愕大睁,因为目睹了尾端渐露一截黄衣——

   

  有人躺在屏榻上头!

   

  随着门愈推愈开,露出那人的身影,由下到上的,依她服装,分明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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