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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页

 

   

  是舍不得他,还是舍不得他所能给的蔽荫呢?“就算你恢复女装,我依旧是你的亲人。你在朝为官,诸多不便,我是时时担忧你啊。”

   

  “我知道。”她无辜笑道:“当舍则舍,有舍才有得,也该是我辞官的时机了。”

   

  他闻言惊喜。“你当真要辞官?”万万不敢想象这件事会圆满落幕!

   

  她一辞官,再也不怕有人会发现她的性别,七年!他错估了她的智商,以为她迟早会曝光!

   

  七年来,他不知道作了多少夜的恶梦,梦里她被揭露女儿身,被拖出去砍了头。初时,他怕自己受牵连而恶梦不断,后来为她担忧受怕啊!人人都以为他双鬓白发是操心国事,只有他自己深知内情。

   

  七年吶,没有人跳出来喊她阴阳颠倒,戏弄君臣,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我确实要辞官,难不成要等人发现了,头掉了才喊着要辞?虽然小弟……妹自信再当个几年官,也不会有人发现。”她说道,颇为自负。

   

  “然后呢?”他试探问道。

   

  “然后?”她缓缓眨了两次眼,露出笑脸。“小妹只好背着包袱,拿着这几年的积蓄回乡,开间小店铺吧。”

   

  他一怔。“你哪来的积蓄?”压根身无分文了,开什么店铺。他以为依她的才智,应该明白他的心。

   

  “没有吗?”扇柄轻敲了头一下,故作恼状。“小妹一向没有理财概念,没有积蓄,我要怎么过下半辈子呢?哎呀……反正我年纪不小了,回乡之后,我找个人嫁了,就赖着他吃饭好了。”

   

  黑眸凌厉地锁住她的娇颜。如果再听不出她在捉弄他,这些年的相处就白费了。她想玩他,也得要看他愿不愿意让她玩!

   

  “谁能忍得了你的性子?”他不怒反笑。

   

  “小妹又不骄纵,说起刻苦耐劳,还知道怎么个写法。”她也在笑,笑得连贝齿也露了出来。

   

  “你贪睡贪吃又极为挑剔,不是美食,你不肯动口;能坐轿就绝不走路,连你在翰林工作,也时常偷懒发呆。不要以为我不知情,你从聂府账房那里支领的银子除了供你吃喝玩乐外,你还发给新进的庶吉士,要他们帮你做编修工作。碔砆,你已被养得娇贵,如何能适应外头生活?”

   

  哎,把她说得像头猪公一样,真够刻薄的。

   

  “大哥,你真是如我甚详,但那又如何?如果我说,我有一块田,我不必亲自下手耕作,有办法请人为我做事,我只需躺在家里等收成,你信不信?”她笑得很诡异。

   

  他见识过她的聪明,怎会不信?他的牙龈隐隐约约抽紧,唇畔仍然在笑,有多久没有以虚假的面貌待她了?是她自讨的。

   

  “你想嫁人,也要看谁愿意娶你?你连伺候夫婿都不懂,何况你年龄过大,愿娶你的人有限。”他暗示自己正是一个好人选。

   

  “那就找个老头儿吧!”视若无睹他笑脸下已火冒三丈。“人随环境而改,反正媳妇都能熬成婆了,我熬个几年,熬到他见阎王也不是难事,到时是人伺候我,不是我来伺候人。”

   

  “碔砆!”他目光灼灼。

   

  “大哥?”她无辜回视他。

   

  “你……这是在逼我吗?你既是了解我,就该明白我的心意,何须逼我说出口?”

   

  她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即使再心灵相通之人,也须用到言语。大哥,你不说,我不知道;就算你说了,我也不允。”

   

  他错愕了下,本以为她是有心刁难而已,到头来她依旧属于他,倒没料到她忽由此言。“难道你不愿嫁与我?”

   

  “我为什么要嫁你?大哥,咱们是兄妹,兄妹岂能论婚嫁?”

   

  还在捉弄他吗?他直勾望进她认真的眼瞳里,心头彷沉大石。他一直以为她心里有底,相处七年,还有谁能这样宠她怜她?

   

  说实话,他是有私心的。刚开始敬重她的才华,视她如妹,自然待她好;后来有心宠她,是让她离不开他。

   

  这世上还有谁能忍受她奇怪的性子?

   

  “你……”一时之间无法揣测到她的心思。“难道你对我真无感情吗?”多少夜在外庭秉烛谈心,彼此相知相惜,他以为她明白的。

   

  谭碔砆叹了口气,拾起束环,随意将长发再度束起。“大哥,你对我又有何感觉呢?”

   

  “你是知心人,而我很幸运的,能够有一个知心人共享彼此。”他含蓄说道。

   

  她微哼一声,显然不满意他的答复,又问:“你从四年前就开始打算娶我了?”

   

  “正是。就等你甘愿辞官,恢复女儿身。”

   

  “好个肯定语气!不过我敢打包票,你再继续肯定下去,就真是在作白日梦了。”

   

  “碔砆,你在怨我了。为什么怨?就因为我不曾将心中想法告诉你吗?你扮男装,不曾表露意愿要让我知道你的秘密,你要我如何吐露心声?”她待人平日是随和自在,但她自认才智过人,本性多少带有骄傲之气。

   

  而现在,她在怨他。他多冤啊,平日不见她耍性子,如今在这当口却开始发作了。

   

  他的话让她哑口无言,却也恼羞成怒。

   

  “大哥,你以为夫妻之间只须知心,只要习惯就行吗?倘若今日与你相处的不是小妹,你也都要吗?知心人,我当你妹子也能继续知心下去;当你妹子多好,何苦让自己跳高一层身分?”揉了揉头皮,见他微瞇起眼,知道凡事该适可而止,便缓下语气说道:“反正日子还久,这事暂可放下不谈,等战事结束之后再说吧。”

   

  “你说的是。”他半垂视线,掩饰眸里神色。

   

  她不嫁他,又能嫁谁呢?明知她在闹意气,却得咬牙承受下来,谁教他真的有心想娶她进聂门。

   

  “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我也只是个凡人而已。”他忽然说道。以往心神皆在朝事,如今却逐渐心不在此,对朝中生起无力之感,是一因;碔砆的出现,亦是一因。

   

  她的唇畔勾笑。“大哥,该做的做了,你已尽力,余下的是天算,我们无能为力了。”

   

  她是懂他的,他不由自主地绽出微笑。初时,她读透他的心,他惊奇不已,不管他再如何掩饰,她仍然轻易看穿,如今他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她该了解的。

   

  “我绝不放过你。”他轻声说道。放过她,他的生命还有何意义?

   

  “好呀,大哥,咱们可以来试试看。”她瞇起眼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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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圆月当空,殷戒匆匆穿过回廊,瞧见小堇守在书房外,那表示聂沧溟在书房内。他上前与小堇私语一阵,语调虽然乎稳,但显得忧心忡忡。

   

  小堇闻言一惊,连忙对着门喊道:

   

  “爷!不好了,碔砆哥哥赏花未归——”还没说完,房门就被推开。

   

  “赏花?”聂沧溟忆起前几日在书房发现的帖子。“这么晚了,还赏什么花?戒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过子时。”殷戒顿了顿,声音略哑。“我该陪着她去,但她明白我不爱在众人面前露面,所以……”

   

  聂沧溟闻言,自喃道:“帖子的名单上有谈显亚,也有三大营统帅雷大人,碔砆若有难,他多少也会看我薄面,救她一把。”

   

  难道是出了什么不可预料之事吗?他心头突地一跳,顿感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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