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去找她啦」小女儿扯著爹的衣服撒起娇来,这个爹说什麽都得奋力演出的。
「她不会又迷路了吧?」杜云鹏坐直了身子,眺望著阒黑一片的林间。「女人家只身一人,不会出了什麽问题吧?这种夜黑风高的晚上,最适合犯案了。」
说著说著,他倒是真的烦恼了起来。三个人一块走,他这个大男人总要负点道义上的责任。
「我还是去找一下她好了。」他低头对女儿说道,没想到她已经睡憨了童颜。
累坏了吧。
杜云鹏斯文的面容上写满了宠爱,轻手轻脚地抱起宝贝女儿——
楚冰害杜少君没睡好,再加她一锭黄金,
「为——什么那么——慢——」绵长的鬼语飘入杜云鹏的耳中。
他猛一抬头,前方是空无一物的黑暗,没有任何疑似「人」的形体。
「鬼——又有鬼啊!」杜云鹏搂著杜少君,疯狂地往前乱窜。
被吓醒的社少君,一看到爹青白的脸色,也开始跟著大叫起来:
「鬼!」最近鬼好多。
「你也听到鬼叫了,对不对?那个声音比那个冰人还恐怖!」杜云鹏抱著女儿在森林里狂奔起来,右手同时捞出那套混饭吃的家伙--
桃木剑、符咒--全一古脑儿地往后丢。
陡地,一股寒气逼上杜云鹏的后脑,他打了个冷颤,把骗钱的那一套说词全叨吟民了出来:[吾与汝---------
冰咧之气划过他的颊边,他连打了同个冷颤。
[是我。]凄冷的女声,在空气中回响。
[我不认识你,别拿前辈子的恩怨来找我。]他头也不回地奋力向前。
[我是楚冰。]
[楚冰---哎啊]杜云鹏捉住树枝,勉强在撞到一块大石头之前停住了脚步。他犹豫地看着女儿。[她说她是楚冰。]
[她是啊。]杜少君忍不住向后偷瞄了一眼,顺手朝楚冰打了声招呼。[今晚月色不错。]
杜云鹏的颊边抽搐了下,哼了一声,依然没有回头。
[不可能是她,我根本没看到她向我们走来---]他嘴硬地说道。
楚冰苍白的脸忽然晃到他面前靠得太近,他根本分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寒气逼人。
杜云鹏的嘴唇颤抖着,健壮的身子往后退了几步,一如惯例的远离了她。?
「为什麽这麽慢?」楚冰身子摇晃了下,原本雪白的脸色在此时竟成了一种近乎死白的淡青色。
「你为什麽从我们背後冒出来?」他肯定自己在听到那声「鬼叫」时,前方是没有人的。
「我迷路了。」楚冰轻描淡写地说道。她虽然懒得和人沟通,不过这两个人是要负责带她到京城的。
「迷路!」杜云鹏不能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简直想拍手称赞她了。
笔直的路,她不好好走,绕了一整圈树林,然後又回到他的身後来吓人—.
「快走。」她轻薄的唇中蹦出两个字,体内不舒服的气直窜上额头,硬是逼出了几颗汗珠。
杜云鹏和杜少君同时打了个冷颤。
「你——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们父女俩身体不舒服,不走了!」杜云鹏赌气地抱著女儿就地坐下。
「我不会不舒服。」楚冰说,无力的身子倚到了一株树干上,挥手散去那些漫天扑来的黑色梦魇。
今晚月圆,鬼魔妖魅的力量原就大增,而缺了一丝灵魂的她,得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能不被其他恶灵勾走她所有的气。
「那敢情好,你赶路也不关我们的事。」杜云鹏抓了些乾树枝,三两下俐落地升起火。
树枝燃烧的声音丰富了夜的寂静,熊熊的火焰则温暖了父女两人。
「好舒服哦!」杜少吾将手掌伸到火上,阿了一口气。
「火要不要再烈一点?」杜云鹏笑著说道,发现楚冰没朝他们靠过来。
「你怕火吗?」杜少君好奇地问道。
「太热了。」楚冰黑色袖子一挥,熄灭了那堆甫燃起的火焰。
杜云鹏和杜少君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哈啾!」杜云鹏打了个喷嚏,瞪了楚冰一眼,再度将火重新燃起。
倏地,火焰再度熄灭。
「哈啾!」杜少君的喷嚏外加了两声咳嗽。「咳!」
「你再惹我,当心我对你不客气喔!你别以我怕你喔!」杜云鹏霍然站起身,不容气地朝她嚷嚷。
只是,才对上她那双泛著银光的眼,他随即抖了下肩头。
「算我怕你好了,你赶快滚。你不会累,我们父女可要垮了。」他很识时务的。
「小心她的气管,有病鬼正在接近。点艾草可以去邪。」楚冰黝冷的眼往杜少君瞟去一眼。
「你怎么知道她的气管不舒服?」他才皱起眉,立刻被楚冰身边的异状吓得心神不宁。
楚冰身後的那棵大树裂开了一张嘴,龇牙咧嘴地想将楚冰吸吞入树洞中
杜云鹏直冲向前,在她的身子被吸入大树之前,连忙将她抱离了那棵诡异的大树——
大树的藤蔓倏地张扬而起,那垂地的白须化成千百只手,不怀好意地朝他们直扑而来。
杜云鹏紧拥著怀里没比女儿重多少的人,催促著女儿尽可能跑在他前方。
火热的心跳传入楚冰的耳中,她昏沉沉地睁开了眼一看到那触上自己手臂的火红树藤,她心一惊,用尽力气从怀里取出白芙蓉为她准备的护身锦囊。
「撤!」楚冰尖声一喝,手中的锦囊在施出之时,自动化成一朵朵水仙花形堵住了老树,割断了树蔓。
「没事了。」楚冰的手垂下了身侧,气息仍吐得十分艰涩。
杜云鹏低头望入她总漾著银黑光芒的双瞳,却第一次发现这对眼澄净得没有一丁点人世间的杂尘
他想画她!想画这样一个奇特的女子。
他的心起了一阵悸动,双臂亦不自觉地拥紧了她,怕她像雪一样地融化。
「呃冷——哈啾哈啾!」杜云鹏连打了两个喷嚏,环抱著她的两条手臂几乎被冻成冰块。
那有「人」的体温会低到这种程度呢?
几片云半遮住一轮明月,淡金色的月光更黯淡了些。
楚冰舒展了眉,感到胸口的压迫舒服了些。
「刚才发生了什麽事?那棵树为什麽会动?」杜少君偎在爹的身前,害怕地问道。
[这得叫她解释了。」杜云鹏若有所思地看著楚冰,快步走到一处没有任何植物的溪流边。
「在水边放我下来。」楚冰黑衣身影一侧,整张脸埋入冷到不会流动的溪水中。
杜云鹏抱著女儿,口中发出的惊叹声在冷空气中变成一团团的白色雾气——
光看楚冰的举动就觉得快冷死了。
「我得尽快到京城找到宝鼎,否则每一次满月,我都可能会发生刚才那种情况。」水珠从她白皙的脸上滑下,还未滴到地面就已变成了小冰渣子。
他看著她,忘了要接话。
楚冰没有颜色的唇,硬是被溪水冻出了一丝粉红,那轻淡的一丝色彩为她的白脸、黑衣加上了魅惑的神情。
「什么宝鼎?什么满月?我听不懂,你生病了吗?」杜少君的话拉回了杜云鹏的注意力。
「你最好从头开始说,如果你想及时赶到京城的话。」杜云鹏深深地凝视著她。
月光上的云朵,开始散去,楚冰捣住口鼻,忍住乾呕的冲动。
「遮住月光。」她命令地说道。
杜云鹏举高斗篷挡住她的头顶,他的双臂为她撑起了一片没有月光的天。
她屈著膝,坐在溪流与他的身躯之间—荏弱的洁白侧脸与平日冰悍的形象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