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了!」绿袖把他推开。「说了又要弄得你郁闷。对了!你不是要出门?」
拾起桌上的「植草记」,走到书柜前。「快点去,别太晚回来。」她张望着,不知书放哪儿。
自从「绿谷老人」往生,她几乎就不再进这房里。
沈寒天从她手中接过书,安回原位。「可你这样,我不放心出门。」
绿袖转过他的身子。「有什么好不放心的?」硬把他往门口推。「我只是发发牢骚,不打紧的。」
沈寒天在绿袖的催送下,终于出门,下山添购所需物品。
*晌午,他在城里「十里香」歇腿。
沈寒天点了些酒菜,心头正盘量还有些什么未买,却见上群喧闹嬉笑的男女走进店来,看他们打扮,像是江湖人士。
江湖?!离他遥远了!他喝上口酒。
「店家,有好吃好喝的统统送上!」来的共有四人,两个男子,一高壮,一俊秀。两名女子,一着白衣,一穿红裳。
「来了!」小二不敢怠慢,忙不迭地送上茶水。「爷儿,姑娘们稍等,里头正准备着。」最近武林有大事,「十里香」里,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物多了,他们是财神也是煞星,得罪不起,怠慢不得的。
「店家,你忙去,我们自己料理。」白衣的姑娘接过茶壶,为座上其它人倒满,茶壶移到俊秀的男子前面时,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娇甜的笑容。
「小师妹真是贤淑体贴。」高壮的男子不停称赞她。
「笨!」旁边的红衣姑娘,倾身拍打他的头。「人家又不是体贴你,你是沾光而已。」
白衣女子冒出热气,嗔道:「师姊,你别乱嚼舌。人家二师哥要去参加武林第一美人、任蝶衣比武招亲之会……他与我可没有关系!我才不是……体贴他。」
她越说越急,脸色益发羞红。
任蝶衣?!沈寒天执筷子的手僵顿下,只这么一瞬,便又埋回酒菜上。
「我又没说你是体贴师兄,你怎么自己全盘托出。」红衣姑娘,先是耻笑她,随后话锋一转。「不过若我是任蝶衣,才不会嫁给师兄。英雄美人,要嫁,当嫁天下第一的沈寒天。」
「沈寒天!」高壮男子差点呛到。「你说那个不负责任的武林叛徒!」
沉寒夭的嘴角勾起抹冷笑,一口灌进杯底的酒。
「什么不负责任!」红衣姑娘抗议,手扬高险些打到后头送酒菜的小二。
「姑娘!小心哪!」还好小二反应快,顺势后蹬,才没弄翻。
「对不住!」红衣姑娘一盘盘地帮他接过酒菜。「没你事,你下去,没叫你就别过来了!」挥手赶走他。
小二点了头。往旁边站去,嘴上嘀咕:「又是沈寒天。」这阵子,来往的江湖人物,几乎没有不提到他的,多少他也听出个门道了!
沈寒天耳尖,却没多大反应,他早明白这一走,在武林上必掀风波。
「人家沈寒天在离去的书信上说得明白,他是要照顾师姊,这才舍下武林盟主之位。」说到这,红衣姑娘的眼睛绽出光。「这般重情讲义,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英雄,才真是天下第一。」举起大拇指。
「笨!」那个高个儿,反敲她的头。「这话,只有你们姑娘家相信。俺看那沈寒天是练武练到头壳坏去,不知怎么跑了,任大盟主侠义心肠,不忍毁他前途,才替他编了这么个话。」
他越说越起劲,高声朗道:「说不定他真的有病。否则才二十来岁,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功夫。人说他俊美异常,又不碰女色,俺想他练的是『葵花宝典』。」
嘿嘿笑起。「被阉过了!」座下勾出其它笑声。
沈寒天握住剑,旋即松手。添上酒,他再喝一口。
离去,是他的选择,事后的一切,他都该承担。信他也好,毁他也罢,留下书信已作交代,往后种种随他。
沈寒天目光移去,只见两个姑娘脸都红了。「什么狗嘴!」
座上还在吵着,却见一多三十来岁的男子,从门口朝这走来。「师弟妹!」
他出声叫着这几人,几人见了他兴奋不己。「大师兄!」纷纷挪位,热烈招呼。
俊美的男子开口问他:「大师兄,您和沈寒天对过手,您想他有可能练坏脑了?或是专练些旁门左道?」他好奇得紧。
沈寒天这才注意到,此人看来确实有些面熟,见他猛摇头。「不像!」提及沈寒天,他还存有余悸。「他一心求胜,目光冷然。与他对阵,可是备感压力。
不过我瞧他手法虽说奇诡,却从不使阴,态度昂然磊落,怎么也不像邪恶之辈。」
想起他最后之战。「那一役……奇才啊!奇才!百年难逢!」
「听到没!」红衣姑娘斜瞪那高壮男子。「没见识的!」
高壮男子含糊地吞口菜。「只怕师兄说的夸张些。」想来师兄是人家的手下败将,才这样称赞,免得脸上无光。
「大师兄!」白衣姑娘为他添上酒。「那他师姊呢?真是值得他放弃武林至尊的佳人吗?」
值得!值得!沈寒天心中大喊。
只是……他为她放弃这些,而她……这几个月下来,她脸上丰腴的笑意日渐单薄,人也益加清瘦消沉。他心疼哪!
一连饮下三杯酒,无力改变哪!不知还要怎么做?
「那绿袖姑娘到底生得如何?」容貌娇俏的白衣女子关心的正是这问题。
高个儿揣测:「『红花绿叶』,既是绿叶。应该只是平凡吧?搞不好没师妹漂亮。为她……」他不以为然地耸肩。
三杯黄汤下肚,他接着说:「说真的,他们『神医门』,人是越死越多,那绿叶,俺看也是短命的……」话才吐出,他背后一痛,整个人扑倒在桌上。「嗯!」
才吃的东西全吐出来。「啊!」惹得旁人作呕,掩鼻站了起来。
还没人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听到「收回你的话!」一个人缓缓起身。
大师兄脱口:「沈寒天!」四下大惊,突然一片寂然。
第十章
沈寒天全身雪白,卓然不群。虽说俊脸凝肃,脸上一道疤痕,反而消去原来稚嫩的脂粉味,添上几分的孤冷不俗。莫说姑娘看得愣眼,就连在座的男子,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真有貌赛潘安的容颜。
黑眸深邃精神,却含藉愠火。「谁说她短命的?」若有人说绿袖平凡,他可以不计较,因为那人只是无知。若说绿袖短命,那就是咒诅,他容不下的。一枝握在他手上的筷子,窜出热烟。
筷子怎么会只有一枝。「啊!」众人目光寻去,才知道另外一枝,就是打伤高壮男子的武器。高壮男子探抓到那枝筷子,顿时跌坐,手不住发抖,脸都变白了!他刚才还笑他被阉过。
若他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怕他这辈子没机会为他爹娘生孙子了!
沈寒天筷子高举,蓄势待发。
「我……」高壮男子想说些什么,可两腿瘫软,胯下哗啦地腥出股骚味。
旁人皱眉拧鼻,瞥见沈寒天的脸色,张到口边的话,硬生生吞回。
异味飘散,沈寒天俊眉一凝,黑眸跳动。「你……」
筷子疾发,咻地刺出寒风,从高壮男子身旁划过,不偏不倚射入桌缘,直直没入,筷子尾端剩下一寸,正卡在男子肩头上方。「啊……」男子翻眼厥过。
沈寒天坐下,冷道:「你们警告他,下次说话前想想。」方才气坏,差点要取了他狗命,可看他这般狼狈,不自觉地便想到师姊,若她在,不会要他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