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眨了眨眼,没有答话。
“我是修特·奥拉比,你为我取的代号是‘病毒’,看,我们早有过瓜葛不是吗?”
那双澄澈的明眸定定地看着他,石榴花般的双唇毫无开启的意思。
“我知道自己长得还算一表人才,可是被你这样盯着看,人家还是会不好意思啦。”
再矜持的人被他这般插科打浑地逗趣也会笑上一笑,可用在天使身上一点反应也没有。
病毒眼珠溜了溜,仿佛下了决心似的把脸贴近天使,“如果再不理我,我就……亲你喽!”
他慢慢地一寸一寸往前凑,直到气息相闻、双唇近在咫尺,这小人儿还是不动如山,连眼睛都不眨了。
对视十秒,病毒惨败。
正想认输,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他不会理你的。”
一瞬间毛发倒竖,战栗感直冲心脏,他缓缓缓缓转身,主教就站在一米外,慈悲地微笑着。
身后的天使风一般掠过,直接投入主教怀里,受惊般拉住主教的衣襟。
“天使从来不跟陌生人讲话,每一个新进INC的同伴,他都要观察大半年,才决定要不要靠近。”主教轻轻抚了抚天使的黑发,疼惜地说:“你刚才吓着他了,要知道,他观察了毕加索整整一年才开口跟他讲话,毕加索当时激动得差点掉眼泪呢。”
病毒哑口以对,心知自己被女巫耍了一记。
什么亲自去问他,这回可算结结实实被整了。他在心里咋了咋舌,脸上仍维持着毫不介意的风度,“多谢赐告,我会耐心地等待那一天的。”
*** *** ***
“可以抬头了。”
从主教怀里抬起脸来,精致的小脸上毫无惧色,“拉斐尔,你来得真及时。”
“什么及时?”主教温和的脸上微现笑意,“我来好一会儿了。”
“那为什么不出声?”
“因为等着看有趣的表演呀,”主教的笑容多了几分狡猾,“这种场景可不是天天都能见到的。”
“你都看见了?”天使蹙起形状极美的双眉,不满地叫道:“拉斐尔,你不疼我了!”
主教故作讶然地睁大眼睛,水蓝的瞳孔中飘摇着春天的碎影,“不疼你会帮你撒谎,再疼多一点儿岂还了得?”
天使眨眨眼,“你什么时候帮我说谎了?”
“你有那么容易被人吓到吗?”主教嘲笑地点点她的鼻尖,“被吓到的应该是病毒才对吧?”
她昂起小脸,毫无愧色,“是他自己要来惹我的,我可什么也没做,再说,”她俏皮地斜看主教,“躲在后面吓他的是拉斐尔你吧,你的心眼儿也不像个神甫那么善良呀。”
“上帝对摩西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手还手,以脚还脚。神甫怎么可以比上帝更善良呢?那是亵读神圣的。”
天使哈地笑了出来,“你是个天生的说教者,拉斐尔。”
“如果你这么认为,就把烦恼对神甫讲吧,我以圣职保证绝不外传。”
天使脸上的笑容慢慢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婴儿般的无助与茫然,“神甫是什么都知道的,对吗?”
主教略带怜悯地看着她,静静地没有说话。
她低下头,呢喃着:“拉斐尔,我害怕……”
“可怜的羔羊……”主教温柔地抚摸着她瘦弱的背脊,这个孩子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于她,他不但有身为兄长的自觉,甚至有类似父亲的错觉,无论如何也不忍见她如此痛苦。“你在怕什么呢?”
“害怕……也许会有一天,威尔不再要我……也许会有那么一天,我必须得离开他……”
“你怎么会这样想?威尔对你不好吗?”
“不是!当然不是!”她激动地否定,“但……假如我不再是天使,而变成了另外的样子,威尔可能会很生我的气,会不让我在他身边……假如我不再是天使!”
主教皱起眉,微微明白了天使的意思。每个人都在寻找心灵的宁静,只不过方式不同。他选择了宗教,疾风选择流浪,毕加索沉迷于机械,阿里专注于武技……冷火则选择了崇拜天使。每一种强烈的感情都是迷信,而冷火对天使的感情又岂止是强烈而已,有时连他都会为这种极端的保护欲和占有欲感到恐惧,他曾经模糊地想过,或许冷火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种感情隐含的邪恶……
主教不由自主地心头一冷,眼神也不自觉冷了下来,“为什么你要去想这种虚无缥缈的事呢?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担心过冷火因为任务失败而死去吗?毕竟以我们的工作性质来说这种可能性应该更大才对。”
“不会啊,”天使的脸上微显天真的骄傲,“威尔是很厉害的!他绝对不会出事!”
“你对他这么有信心吗?”
“当然!”
那是一种无可言喻的语调,仿如某个坚定的信仰,莫名地让他有些不悦。
“天使……”
“嗯?”
“你……知道幸福是什么颜色的吗?”
“蓝色啊!”她毫不迟疑地回答,“因为威尔的眼睛就是蓝色的,只要威尔看着我,我就会觉得很幸福!”
“蓝色吗……”主教前前低语,有一忽儿的茫然。
天使侧过头,拉斐尔近来似乎有些奇怪呢,自从半年前失踪了一个月之后就喜欢自言自语了。
“天使!”
熟悉的呼唤在不远处响起,冷火的身影闯入视线,夹带着微怒的气息。主教拍拍天使的肩,“和他好好谈谈吧。”
*** *** ***
“不要和其他人太过接近。”那种不满的口气好像嫉妒的小孩,有点儿霸道,但是温和的。
“拉斐尔不是其他人。”她淡淡地申辩。
“好吧,”他勉强承认,“总之别老跟他在一起。”
“知道了。”她轻轻叹气,柔顺地承诺。
冷火满意地抱起她安置在自己怀里,“好像又瘦了呢,看来非得让你再多吃一点儿才行。”
“威尔……”她搂住他的脖子,“我和你……到底……算什么呢?”
他捧起她的脸颊,温柔得一如春风吹过细雨,“对于我,你是大使;对于你,我是威尔;没有你,我就不是威尔了;没有我,你也就不是天使了,这样还不够吗?”
是这样吗?彼此除了对方,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少了对方,就再也不是自己,这样……又算什么呢?
她叹息一声,把脸埋入他的胸膛,也埋住了迷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飞逝到一百万光年之外,宁可让自己做只自欺欺人的鸵鸟埋首沙中,也不想探求失望的事实。
她那瘦弱的身躯细细地颤抖着,即使冷火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也知道这样并不算是满意。
天使……生气了吗?冷火心头浮起些微恐慌,天使的疑问正挑起他心底忧惧:当她的家人终于找到了她,当她可以脱离他的羽翼飞翔在不需要他的天空时,他要怎么办?无憾无怨地放手吗?
不!他做不到!天使必须在他身边!也许自私,也许霸道,但,他不在乎!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冷火唇边泛起一个嗜血的微笑,他会杜绝一切可能性,必要时,不惜毁天灭地,就像十四年前一样!那么,就没有必要向天使提起可能有人在寻找她的事了。
他已经简单地排除了天使被人带走的可能,而天使会自己离开他的想法仿佛也消灭在他强横的命令下。
“不许离开我!听到吗?永远不许离开我!”他扣住她的腰肢,拥抱她的方式简直要将她揉碎,一时几乎令她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