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太卑鄙!」雪曼倒抽一口气,至此她才了解自己惹上了什么样的人。
「我说过我不会让妳好过!敢跟我抢男人,哼!我让妳任何一艘船都上不了,永远别想回去!」费珍妮怨毒的瞪着她恨声道。
永远不能回去?!雪曼惊慌的抓住船长的手恳求道:「你不会做出这种残忍的事,对不对?」
船长犹豫地看看她,再看一眼戴普森议员不容置疑的表情,终于无奈的低语:「蔺小姐,对不起,我要麻烦妳收拾行李离开安琪亚号。」
雪曼浑身僵硬。她费尽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的拳头,不让它飞上费珍妮得意洋洋的脸。
「也好,我可以趁机游览美国。」她强迫自己挤出一抹甜蜜的笑容,彷佛感谢他们赐给她一个大好机会。她绝不会在他们面前匍匐认输!
而从他们惊呆的面容也看得出雪曼的反应的确令他们大吃一惊。
「没其它事了吧?那我回去收拾行李喽。」她轻快的挥手离开船长室。
回到舱房后,便看见安蒂在收拾行李。
「安蒂……」雪曼满怀歉疚地望着她。这次连带她一起拖下水,害她也必须跟着自己一块儿吃苦。
「不准赶我走哟,我可是跟定妳了。」安蒂仍如往常般笑道。
「对不起……」雪曼甫说完,不争气的眼眶又红了。
安蒂立刻握住她的手。「别这么说,我们都知道这是费珍妮嫉妒妳而搞的诡计,并不是妳的错。何况,能被那么英俊的男人亲吻,教我下船十次我也愿意。」
雪曼立刻噗哧笑出声。
「真是不害羞呀!」她真高兴此刻有安蒂在。
乐观的心性又让雪曼恢复了自信心。她相信一定可以找到方法回中国的,不是有句谚语──好事多谋?或许这是上帝的考验吧。
主仆两人就在众多同情的眼光下,离开了安琪亚号。
※※※
刚谈妥一笔生意的肯恩,甫踏进旅馆大厅便看见似乎等候已久的杰克。
「你不休假特地跑来,有事吗?」肯恩至柜台拿取钥匙后,信步走向楼梯。
直到走回房间,肯恩脱下外套后荏床沿坐下,杰克才不疾不徐的开口:「船上的一切补给全备置妥当了,还有在西班牙采购的货品,已交给这边的代理人处理。」
肯恩怪异的瞪了他一眼。
「这些事你一向处理得很好,上船时再向我报告就好啦,你是特地为这些事而来的吗?」他一向要求他的船员公私分明,上船时全力以赴工作,下船后随他们尽情狂欢,只要他们能准时且清醒的回来工作。杰克除非有急事,否则很少在休假中出现。
「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事?」肯恩紧盯着杰克──他今天的表情有点不寻常。
杰克耸了耸肩后再度开口:「后天晚上费珍妮的邀请,你会去吗?」
肯恩瞇起眼深沉地膲着他。
「有问题吗?」
「这次的欢迎舞会是由费珍妮的姨丈戴普森议员主持,受邀者多半是政坛及商界的知名人士,也能趁此凝聚费家在美国的势力。」杰克依旧慢条斯理说着。
肯恩终于不耐烦。
「这些事我早就知道。」他起身边解开衬衫扣子边走向浴室。「如果你只是来说这些小事,那你可以回去了,我要休息……」
「蔺雪曼小姐及她的女仆被逐出安琪亚号。」
「什么?!」肯恩猛然停住,旋过身,拧着眉心危险地盯着杰克:「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说是费珍妮联合她阿姨、姨丈运用权势逼船长将蔺小姐赶下船,而且还通令所有船只不准载蔺小姐返回中国。」
肯恩脸色一片冷凝。
「这件事从哪里转来?」安琪亚号三天前早已出发前往中国,若消息属实,表示雪曼已在美国待了三天。
「我在街上遇到查克,他说弗雷三天前去为蔺小姐送行,却未见到她,才从其它人口中知道了这件事。他和几个船员在纽约码头附近找了三天仍未寻获,所以遇见我们其它船员就拜托代为注意。我想这件事应该让你知道。」
肯恩聆听后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肯恩?」杰克不解地看着他。刚才的反应明明是十分愤怒,此刻却又异常平静,虽然相交十年,他的深沉难懂仍教杰克摇头。
「既然已经有船员在找她,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转身走向浴室淡淡说道。
杰克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看。
「随你。」他反身朝门口走去。打开门临离去前,他颇有深意的丢下一句话:「反正她又不是我的女人。」
静立片刻,肯恩才缓步走出浴室。站在窗前,他茫然的望着曼哈顿热闹的街头;此时雪曼甜笑的脸却仍占据他所有的视线,他眼中只看到那个爱闹爱笑的女孩。
该死!她为什么不来找他呢?留守船上的船员知道他的住处,可以很快通知他的。
乍闻她被赶下安琪亚号,而且在这陌生的异国待了三天,肯恩无法形容他的胃部彷佛被人重击一拲般,突然痉挛抽搐起来,令他疼痛难当。
他实在不敢想象两个年轻女人处在这复杂混乱的城市里,究竟曾遇到怎样的危险。老天!她现在究竟在哪里?
聪明机智如她,能从梅杰斯手中逃出,是否也能在这危乱的环境里保护自己?肯恩不禁祈祷着,希望她仍能乎安无事──在他找到她之前。
该死!她到底会在哪里?三天来许多船员都找不到她,那她会在哪里?
在伊娜号上时,她总会坐在船首遥望海的另一端,他知道她正在思念家乡及父母。
纽约市哪里可以看到海?
灵光一闪,肯恩迅速拾起外套冲出门外。
※※※
「暮色昏沉地降临,海潮疯狂地咆哮,我坐在海边,眺望白波的舞蹈,我的心胸也像海涛一样沸腾,一种深重的乡愁攫住了我,我怀想着你,你这美丽的倩影,你到处飘浮在我的周围,你到处将我呼唤,到处,到处,你出现在风声里,出现在涛声里,出现在我心头的叹息里。」
站在自由女神冠冕上的瞭望口前,正凝视远眺大西洋彼端的雪曼,突然想起海涅的这首诗──告白。
离开安琪亚号后,她带着安蒂打听了纽约港边所有的船公司,结果正如她所料,航向中国的船只不是延期就是停驶,没有一家船公司在近期内能载她们返乡。正确一点的说,应该是他们全部接到通令拒载她俩。
看来自己果真踩到费珍妮的痛处,她才会不择手段要将她逼至绝境。
不过,山不转路转哪。她偷偷打听到两星期后有一艘货船将驶往中国,或许她可以再像上次那般偷渡上船,届时船已离港一段距离无法回头时,她再恳求船长收留她们。这也是个办法呀。
现在她能做的,就只有耐心等候了。所幸她身上的钱还够,足以支付她和安蒂两星期的生活费及住宿。
她选了个离自由女神像最近的地区住了下来,这样她便可以天天远眺海,感觉上似乎离家乡好近。
但是,当她凝望蔚蓝天幕下的浩翰汪洋时,浮现她心头的不是她思念已久的家园及父母,而是冷峻无情的麦肯恩。
他就像是一缕幽魂,出现在风声里、涛声里,还有她每个叹息声里,教她萦怀于心,不能相忘。
幻化多变、诡谲莫测的海洋就像他难测不定的个性。他可以如火般灼烈,却在下一秒似冰般冷寒。讥诮的唇,却有双柔笑的眼,这样的他令她迷惑恼怒,却又克制不住地深深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