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找到电铃,用力一揿。
悦耳的鸟鸣声响了一阵,走出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年轻男子,精锐的双目职业化的投向门外的桂馥,看清楚她的月貌花容,紧绷的嘴角放松的朝上扬。
“请问找谁?”
“您好。”桂馥握紧手上的伞把,紧张的打招呼。“请问杜宇庭在吗?”
“你找少爷?”男子讶异的扬高声音,看向桂馥忽地转红的脸颜,有所领悟,心里对这如空谷幽兰般的少女生出一股同情。
“少爷在一个月前回美国去了。”
有短暂的片刻,桂馥只是瞪着他.像是不明白他在讲什么。
“他回美国去了。”尽管不忍心,他还是再次重复。
回美国去了,回美国去了……
当这项事实终于刺破白茫茫般的脑子深深烙痕,心头升起的先是怀疑、颓丧,然后是尖锐的刺痛。一种被背叛的难堪与绝望使得桂馥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似的踉跄后退。
她无声的喊着,他不可能这样对她!
但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从男子脸上写满的同情与惋借,残酷的事实还是击碎了她的自欺。她逸出一声哽咽,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
“小姐……”男子慌了起来,正打算开门出来,桂馥却像只受惊吓的小鸟旋身狂奔,连雨伞都不要,拼命的往前跑。
泪水就像不断往下坠的雨珠,很快的遮掩住她的视线。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在持续低迷的悲怆心情中,那天下午的浓情蜜意片刻间涌现,交叠着此刻被抛弃的凄凉,细节都像镌刻着彩色的伤痛分外鲜明。
说什么永远喜欢她?说什么要她给他时间?这就是他的回答?
连句再见都没有,就这样把她抛弃,害她傻傻的痴等,为他找尽各种理由!
原来只是欺骗,原来他说的都是谎言!
雨水纷乱而下的浸湿了她的衣裳,风也无情的灌进她湿透的洋装,冰凉的感觉从外渗进皮肤里,她好冷,好冷……
困乏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模糊的视线看不清楚前头的景物,但就算看清楚又如何?对她而言,这里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看清楚或看不清楚的结果是一样的。正如茫然的未来,她完全失去了方向感,或者该说失去了希望?
没有未来了,在深深爱过宇庭,并被他无情的抛弃后,怀着负心人骨肉的她还有什么未来?
无颜去见父母,也没脸见朋友,未来对她只是团黑暗,只是地狱!
带着被背叛的伤痛,桂馥在风雨中不辨方向的往前走,直到尖锐的喇叭声闯进她麻木的知觉,迎面而来的黑色房车像张牙舞爪的巨兽般扑向她,桂馥尝到了恐惧的气息,但很快便释然了。
就这样死掉也没关系。
第五章
影视歌三栖玉女韩琦未婚怀孕,宣称孩子的爹是杜宇庭
醒目的头条标题毫无预誓的侵入桂馥的视觉系统,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直到心底深处的某根弦被扯紧,她愤然别转过视线,像被抽干力气似的任疲累的身躯放倒在舒适的三人座沙发里。
时间不是最好的治疗剂吗?何以都十二年了,平静无波的心绪仍会为他掀起又惊又痛的潮浪?
还来不及思索出答案,昂贵的视听设备忽然间声光大作,桂馥吓了一跳,错愕的眼眸与萤幕上俊雅出众的美男子互瞪。
即使隔了十二年,那双深幽的黑瞳仍带给她一阵身心战怵,她不自觉的梭巡那张刚毅中带点冷酷的脸颜,并用来跟淹埋已久的记忆相互比对,悲伤的发觉记忆里的多情少年已蜕变成有着钢铁般意志的无情男子。
不,柔润的嘴角拉出一个苦涩的弧度。桂馥呀桂馥,你何忍再自欺下去?他这些年来的作为还不够你认清楚他的真面目吗?杜宇庭本来就是无情人,是当年那个年幼无知、敏感痴情的自己被他虚假的情意所欺骗,看不清他其实的面目!
彷佛是要附和她脑中电闪过的苦涩念头,特写镜头下的杜宇庭抿紧方正的下颚,深炯的黑眸里闪射出比任何时候更要无情的光芒,脸上唯一称得上柔软的端美嘴唇掷出冷肃没有温度的话。
“一切等孩子落地,做亲子鉴定后再说。”
她倒抽口冷气,不敢相信他真的这么冷血,太过惊愕的结果使得记者接下来发问的话听不清楚,脑中不断回响着他说的那句话。
如果十二年前她找到他,他也跟她说一样的话……
愤怒与屈辱的情绪猛然掀起,她发誓如果他敢对她这度说,她铁定先赏他一记如来神掌!
“混蛋,混蛋!”在她咬牙切齿的怒骂声里,夹杂着一声幽微的叹息。
“他本来就是混蛋,可惜你到今天还想不清楚,依然放不开他。”
桂馥浑身一僵,跳下沙发,不敢置信的看向声音的主人。
站在餐厅与客厅之间的男孩,留着一头黑亮的短发,体格瘦长,有着与萤幕里的男人相似的五官,浑身散发出聪明、自信的气质,深炯的黑眸闪亮如星,闪射出智慧光芒。此刻那双眼睛正充满怜惜、疼宠的温暖情愫,深情款款的投射向桂馥。
可惜后者不但不领情,还像头喷火龙般无情的朝他吐出火焰。
“桂韬,是你搞的鬼!”
无惧于娘亲的怒气高张,桂韬端了杯准备好的降火草药茶缓缓走到她面前,将那只水晶玻璃杯往她手里塞,笑嘻嘻的回答,“别瞪我。我不是让你伤心难受的混蛋。”
她畏缩了一下,纳闷自己是不是把对杜宇庭的气出到儿子身上了。
“喝光这杯消气茶,你会好过些。”
消气茶?桂馥头一次听到这种茶名,不想也知道准是古灵精怪的宝贝儿子对自己的调侃。本想不喝的,但嘴巴实在干得厉害,便听话的放到唇边啜饮。甘甜的汁液里泛着浓郁的香气,好闻又好喝,不知不觉中一饮而尽。
“草药可是外公从桃园带来的,我亲自熬煮的哟。”他邀功似的说。
“外公、外婆来了吗?他们人呢?”桂馥忙不迭的追问。
“他们去前面的公园散步了。我掐准你这时候回来,所以准备好冰凉的消气茶等着你。妈咪,我是不是很乖?”
“乖,当然乖啦。”
桂馥感动的将比她矮不到一个头的儿子搂进怀里。
桂韬是个再贴心不过的孩子,不管是怀孕期间,还是生下来后,他都乖巧的不需她操心,同时可爱的招惹每位见过他的长辈疼宠。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既然你认为我乖,不可以生气了哟。”
生气?她为什么要生气?她……
桂馥倏地放开儿子,领悟到又被他摆一道了。
“那份报纸,还有这个……”
她气呼呼的指向失去影像呈沙沙作响的电视萤幕,不用多想便知道是儿子搞的鬼。
“稍安毋躁。”
桂韬一副小大人似的将她按坐在沙发上,以藏在另一手的遥控器迅速操挂着影带倒转,方转向母亲。
“这件绯闻虽然从昨晚就闹得满城风雨,不过我猜想妈咪一定什么都不知道。妈咪一旦投人工作,除了病人外,即使是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都可以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本来这种事,妈咪是毋需晓得,可是明天我就要跟外公、外婆陪曾外公到欧洲旅行,我担心那些八卦最后还是会传到你耳里。那时候我不在家,而你这人有什么事只会闷在心里难过,不会找人发泄,我不想回来时,看到一个积郁成疾的妈咪,决定让这件伤你心的事赶在我出国前嚗光。妈咪,我是不是很聪明、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