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把您的青骢救出来了!”贴身马僮看到主人喜滋滋地冲上前报喜,但岳翕视而不见,挥开他挡路的身躯,不顾众人的呼唤往火里奔去。
就在此时,传来一阵轰然声响,土石与烟尘齐飞间,射出了一道火箭般的身影,随后赶来的桂香一行人见此情景,惊喜地呼喊出声。
“公主!”
岳翕止住奔向火场的身子,目光追着那火箭;那是烈焰般的红鬃宝马,与低低紧伏在它背上的人,只是一人一马从烈焰黑烟里冲出来的势子太快,让人眼花地以为是火箭。
“公主!”
众人的惊喜叫声随即转为错愕和焦急,一人一马非但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反而冲进掩着薄雾的黑暗里。
岳翕呈惊愕状态的脑部迅速回转,他当机立断地冲回之前被他挥开的马僮处,跨上他身边的青骢,毫不迟疑地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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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火热的地狱逃出,窒闷、烫人的焚风被迎面吹来的清凉夜风所取代。她的发向后飘扬,她的衣在风中邋邋作响,一种自由的感觉充盈全身,好久都没有这么痛快地骑马了!
稍早之前,她仗着灵敏的身手进入马厩里寻找爱驹——其实并没有想象的危险,呛人的浓烟里钻进了尽忠职守的马僮们,合力将尚困在起火的棚舍里的马匹救出。她边高声喊着爱驹的名字,边加入他们帮忙打开一道道栅门,安抚并放出受惊的马。
后来寻着火焰响应她的叫唤,她找到了被困在一隅的爱马,此时火势大炽,她骑着火焰左冲右撞,被困在火里,只得功贯双掌,不断以掌力打出一条生路,最后破墙而出,与火焰逃出生天。
安全之后,她没有阻止火焰继续狂奔,尽管耳室不断灌入桂香等人的叫唤。一方面是因为火焰受惊过度,她必须让它适度发泄,再来安抚;另一方面则是太向往这种驰骋的快感了。有多久,一人一马不曾如此契合地奔向原野?不仅火焰想念这种速度上的快感,她也想念得紧呀!
就让她与爱马任性这么一回吧,不知下回什么时候才能再如此尽兴地奔驰。看着两旁的景物飞快倒退,赶不及阻止他们的天朝兵士全被甩在身后,善善有种畅快的得意,直到男性焦急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是岳翕的声音!
心头小鹿狂跳,她迫不及待地想将马停下,但想到两人一直未有机会独处,何不趁着他追来时,找个没人的地方跟他把话说清楚,勒紧的缰绳便又放松。
可那些想跟他说的话……好羞人喔,善善脸红耳热,头脑乱哄哄,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明白,错过了这次,自己不会再有机会、也缺乏勇气跟他表白了。她深深呼吸,平复激烈的心跳,双目闪过一道坚毅的光采,“驾”的一声,在岳翕赶上来之前,驱策胯下的爱马加快奔驰。
她不担心岳翕会追丢她,他胯下的青骢马比起火焰虽然稍微逊色,但腿力不差,况且她也会适时放缓火焰的速度等他呀。
但她投有刻意操控方向——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异乡,东南西北对她并没有什么不同,索性倚赖火焰避开危险的本能,让它载着往上山的路径奔驰,直到视线里的雾气越来越浓,她才操纵火焰放缓速度,并发觉自己来到一处芳草遍地的山头。
是这些芳美的青草吸引了火焰吧。善善任爱马低头啃食沾着露水的青草,放松地坐在马背上等待着。
“芳兰公主!”
夹杂在马蹄声里的男性嗓音像是从紧咬的齿缝中钻出来,善善侧过身去看,薄雾也隐藏不了那双黑眸里的怒气寒光。
怒气不是她所期待的,但她丝毫不畏惧,明亮的眼瞳眨也不眨地回视他。
“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多危险!”岳翕向来温雅的嗓音因极力压抑怒气而显得低哑,炯炯的目光里辐射出火焰般的愤怒,“先是冲进失火的马厩,接着策马狂奔,你有没有脑子!”
“我当然有脑子!”她懊恼地回道,不甘示弱地瞪他,“冲进马厩是为了救火焰,策马狂奔是、是……你不也一样策马狂奔了,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是来追你!”他快被她气死了,让他在身后追得半死,不管他怎么喊都不肯停下,她知不知道他有多担心!
“喔。”
好个轻描淡写的“喔”!这使得在岳翕心上越筑越高的怒气,再无从控制。
“你是天真还是白痴?以为群蛇入侵,还有失火的事都是意外吗?那是有人想用这种方式扰乱我们,趁机对你不利!”
“你有没有发现……”她突然对他的坏脾气不以为意,轻轻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如银铃,笑容美得如花初放,连带使得岳翕胸中的火气奇迹似的消失无踪。
他怔怔地瞧着她,以为她会说什么,却听见她甜蜜的声音羞人答答地道——
“这是我们认识以来,除了第一次见面外,你没有公主、公主地唤我,也没有称自己为下官,而是单纯的‘你’‘我’……”
他惊愕地微张着唇,她在说什么呀!
“我很开心。”
下巴差点就掉下,被人骂还开心?芳兰公主是不是受惊过度,以致于精神失常了?
“公主……”
“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我不当公主,你也别用公主这个称谓阻挠在我们之间……”
娇媚语音里的情意,含羞中柔情依依的眼波,在在让他无法错认,芳兰公主她……
虽然岳翕曾怀疑过芳兰公主对他有情,然而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让他惟有把这份猜疑深埋心底,不敢探究下去,以致于根本没想到她会选在这时机把心意说得如此坦白……这使得男性胸怀里激荡起前所未有的甜蜜与欢喜。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现实是那么冷酷,像把利刃狠狠刺破了他的美梦,使得俊脸上刹时浮现绝望的悲痛,但他强忍这份痛楚,飞快别开脸,装作若无其事。
“恕下官不能从命,公主是……”
“你非得这么做不可吗?”善善娇美的脸上写满失望,“你以为喊我公主,便能阻止什么吗?”
“下官不明白公主的意思。”他避开她眼里的指控,语气紧绷,“如果公主闹够了,请跟下官回去。这里很危险,侵入牧场的敌人随时都有可能追踪我们,对公主不利。依下官之见,敌人很可能是……”
“莽国派来的?”
话题回到安全的范围,岳翕心情一松,沉稳地回答:“下官是这么认——”
“能驱蛇为兵,来的人应该是蛇王。”她打断他的话。
“蛇王?”他惊愕地看进那双清冷如夜雾的眼眸,方寸间竟微微酸涩。是因为那双上一刻尚浓烈多情的眼眸,能在下一瞬转变得这么冷静?他不让自己想下去,很快道:“下官听过他的名号,这个老魔不是隐退多年了吗?”
“只要没死,总会不甘寂寞的。”她以一种若有深意的眸光看他,令他再次想要逃避。
“公主既然猜到是他,应该晓得我们的处境有多危险,何以任性地跑出来?”他警戒的眼眸逡巡着周遭幽黯、模糊的景物。
“我想跟你说话,就我们两个人。”她坦率地回答,黑白分明的眼睛坦白得像明镜般照出了他脸上的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