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亨泰听了一怔,心里涌起酸涩的醋意。他早就听说过‘苏州双美’的称号了,楚青黛是其中一美,另一美便是贺家的梦依小姐,可恼的是他竟让朱麒这位远来娇客把江南的最后一朵名花采了去。
“王爷真是好福气,这会儿可说是亲上加亲了。”
“亨泰,你口气别这么酸。”朱麒若有深意地凝睇他。“姻缘天注定,相信你很快就会找到那个跟你有缘的佳丽。”
“是吗?”
“当然是。”朱麒用力地拍着他的肩安慰,朝他挤眉弄眼。“这样好了,我代你引荐天香公主,她也是个美人。”
“算了,我不想高攀。”
“什么高攀?”朱麒瞪他一眼。“我是看你人品还不错,说不定会让天香看上,这才帮你介绍。”
“哈,这么说天香公主的眼界算是满高的。”
“不逊于你的挑剔。”
“别损我了。我哪算挑剔,又不要求娶个天仙美女,只要美性情、好容貌便成。”
“还说不挑剔?这两项便有得挑了。”朱麒幸灾乐祸地道。
“别提这事了。我找你是要去找乐子的,听说苏州第一歌妓柳莺莺的歌声堪称一绝,容貌秀丽无比,我们就到她驻唱的琴歌坊去乐一乐如何?”
“这个……”朱麒犹豫着,脑海里出现柳莺莺俏丽的秀容,和有若黄莺出谷的歌声。老实说,他满想再次欣赏她的歌声,可是他答应过梦依。
他蹙起眉,心里天人交战,不觉咕哝出声,“不好。梦依知道了,可能会不高兴。”
杨亨泰耳尖地听见,没想到堂堂的武威亲王,还没把王妃娶进府,已得了惧内症。
“没想到这位贺小姐还没进武威亲王府的门槛,便让王爷怕成这样。”他调笑道。
朱麒立刻心虚地涨红脸,恼羞成怒。“谁怕她了?我是尊重她,懂不懂?”
“原来是尊重。”杨亨泰脸色严肃地点着头,却掩不住眼中的一抹戏谑。“王爷放心好了,咱们纯粹是听歌,并无留宿的打算。如果未来的王妃连这点都不容许,难不成是要王爷成亲后,谢绝一切应酬,在家里参襌礼佛,从此不问世事?”
“亨泰,你敢取笑我?”
“亨泰不敢,只是照实说罢了。”
朱麒气他不过,只好闷不作声。
“王爷生气了?”杨亨泰扯开一张顽皮的笑脸逗弄他。“亨泰没别的意思,只是咱俩已许久不见,到外头边听歌边喝酒,就算贺小姐醋性再大,想必也不会见怪。”
朱麒自然不愿承认梦依是醋桶,只好勉强点头。“说好,咱们是纯听歌,你可别想耍诈。”
“放心,兄弟不会害你的。”杨亨泰得逞地笑道。“除非王爷动了心……”
“胡说,我有了梦依……”
杨亨泰只是摇头,故作听不懂,拉起不情愿的朱麒,往门口走去。
※ ※ ※
“梦依,梦依!”天香急急忙忙地闪进梦依的寝室,见她老神在在地端坐桌后,正平心静气地临摹字帖。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写字。”天香嘟嘴抱怨,“你知道麒哥被安国公世子杨亨泰拉去琴歌坊了吗?”
梦依手一抖,竟然写坏了一个字。她微蹙黛眉,放下手中的毛笔,看向天香。
“我刚才去找麒哥时不巧听见的。他们才刚离开而已。”
梦依虽然有些不高兴,却相信朱麒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不如我们偷偷跟过去如何?”天香美目一转,有了馊主意。
“天香……”梦依倒抽口气,讶异地瞪着那张显得跃跃欲试的兴奋小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天香得意地道,眼中闪着捉弄人的笑意。“等到麒哥发现我们时,他一定会吓一跳。”
“别说了,那种地方不是我们该去的。”
“为什么?既然麒哥可以去,我自然也能去。”天香不服气地道。
“烟花之地,是男人寻开心的地方,非良家妇女涉足之地。”
“琴歌坊不是听歌的地方吗?为什么男人能去,女人去不得?”
“这……”她该怎么解释呢?梦依蹙紧黛眉,被天香的话骇得哭笑不得。“总之,咱们若去便会败坏名节,被人当作烟花女子调戏。再说,人家也不会准我们进去。”
“那容易。”天香胸有成竹地眨着眼。“只要咱们乔扮男装,不就成了。”
“天香,别开玩笑了。那种地方龙蛇混杂,咱们两个弱女子,万一发生事情怎么办?”
“咦,你不是会武功吗?”
“那是三脚猫功夫。”
“别谦虚了。青黛说你的武艺不输她,只凭这点,便足以保护你我了。”
“天香……”
“梦依,我是为你着想。你不怕麒哥被琴歌坊的美女迷住吗?柳莺莺可是个大美人哟,麒哥几杯黄汤下肚,万一酒后乱性,你会后悔莫及。”
梦依听她这么一说,心先乱了一半,酸涩的醋意直往上冒,激得眼里升起水气。
“去嘛!”天香爱娇地扯着她的手。“人家从没去过那种地方,你陪人家去一下嘛。”
梦依苦涩地弯起唇角,真想告诉她,那种地方不去也罢。虽然明知可能后悔,梦依终究抵不过天香的怂恿,换了男装,陪她前往琴歌坊。
※ ※ ※
华灯初上,位于苏州著名花街的琴歌坊,已是酒客盈门。在门前红色灯笼的照射下,每位客人的眼中都闪着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淫荡意味。
梦依不自在地被天香拉进琴歌坊内。
没想到她竟装得出一副花丛老手的模样,拿出一锭金子放到桌上,对着见钱眼开的老鸨命令道:“我们是为莺莺姑娘之名而来,麻烦请她过来唱首曲子。”
“这……”老鸨显得有些为难,舍不得那一锭黄澄澄的金子,连忙陪笑道:“不巧得很,莺莺今晚被两位贵客包了。琴歌坊里还有色艺双全的姑娘,不如……”
“是不是一个姓杨跟一个姓朱的公子?”天香将金子在手中拋了拋,吊儿郎当地问。
“是。”老鸨诧异着。“公子怎么知道?”
“当然知道啦!”天香绽出艳若芙蓉般的笑容,迷得老鸨一怔一怔。“那位姓朱的公子便是我堂兄,我们约定在这里碰面,没想到他倒来早了。”
“是这样啊……”老鸨上下打量天香,发现一身华丽衣饰的她,跟早先进来的朱公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雍容华贵气质颇为类似,心里信了一半。
“麻烦你带我去见我堂兄。”天香将手中的金子交到老鸨手上,老鸨立刻眉开眼笑地连声应和。
她带着梦依和天香经过数道长廊,来到一座幽静的小院,悠扬的丝竹管乐声自屋里传了出来。
天香竖起耳朵,隐约可以听见柳莺莺优美的歌声正唱着张先的半阕“行香子”:“舞雪歌云,闲淡妆匀……”
“这里可是莺莺姑娘的住处哩。若不是两位客人尊贵无比,莺莺姑娘是不会在这里招待他们的。”老鸨献宝似地道。
梦依蹙紧眉,表情不豫。
天香先瞥了一眼梦依脸上的不快,才对老鸨道:“我跟鹚鹚姑娘在太湖有过一面之雅,这会儿再听见她的歌声,觉得更胜从前。”
“原来公子跟莺莺是旧识。”
“是啊,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我。”“那是一定的。公子丰神俊朗,就连潘安也比不上。”老鸨满口阿谀之辞,天香莞尔,从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交到老鸨手里。
“你可以走了。咱们哥俩打算给我堂兄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