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赵珞没有说出心里的不确定。或许是受冰焰荼毒太久了,他反而对治愈不像先前那么深具信心。“只是路途遥远,我不晓得是否能挨到江南。”
“这也是老衲担心的事。依据我先前导气进你经脉探查的结果,尽管你长期处在冰焰的寒毒肆虐下,但体内的经脉暂无受损,我想这得归功于这些日子来你不断服用大还丹之类的培元固本、且具疗伤作用的药的缘故。老纳会将寺中所有的大还丹交给你,加上有妍儿陪在你身侧……”“师伯,”听到她的名字,赵珞心头肉就像波什么撕痛一般。尽管想自私的留住她,可是……“我连累她太久了,不能够再……”
“问题是,她肯吗?”看出他心里的矛盾,菩提大师语气柔和的问。”虽然今天才跟她第一次见面,不过老衲可看出她的个性执着坚毅,不是那么容易改变心意的孩子。她无怨无悔的陪你到这里,又岂肯半途而废?而且你俩虽发乎情止于礼,但孤男寡女……传出去总对妍儿不好。珞儿,你该当知道世道对女子的种种不公平,妍儿对你的照料,对她的闺誉已造成无法弥补的损伤,你身为男子该当负起责任来。”“珞儿自然愿意,我是怕她……”深奥苍郁的愁绪蒙上他双眼,他何尝不想为舞妍负责,只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孩子,你聪明一世,怎么这时候反倒糊涂起来?连老衲都看出妍儿对你有情,你自己还体会不出吗?”菩提大师摇头叹气。
“师怕是说……”赵珞声音颤抖着,眼中浮现难以置信的狂喜。
舞妍对他有情?回想着先前两人目光交接的那幕,当自己的掌心覆在舞妍柔软温润的红唇上,她并没有推开他,反而怔怔的瞧着他,神魂仿佛投进他眼里心上。
一抹甜郁的欣喜接连汹涌上心头。他可以那么想吗?经过夜以继日的相处,他的身影是否取代了郑文柽在她心中的地位?或者至少让舞妍有一丁点喜欢他呢?
不管这是奢想还是妄想,赵珞忍不住想紧紧捉住这个念头,只要有一丁点可能,他都不打算放弃。一旦祛除冰焰之毒,文武全才的他,岂是那个不懂得珍惜舞妍的好的郑文柽比得上的!他会用整颗心、全部的生命来疼惜她,只要舞妍肯给他机会。
与生俱来的强烈自信重新回到他身上,熠熠生辉的眼点亮了脸上的表情。机会是自己创造、争取的,只要他肯用心,相信舞妍会明白。
看到赵珞脸上的沮丧一扫而光,恢复了初见他时的自信、潇洒,菩提大师十分欣慰。他轻轻拍抚着那双消瘦不少的肩膀,期望着不久后,赵珞的臂膀也能恢复昔日的健壮结实。“等舞妍行功完毕,老衲安排你们到附近的民宿休息。明日一早,老衲派两名寺僧护送你们到江南。另外,也得遣人分别通知影儿和妍儿的父亲。如果老衲所料不差,那孩子该是私自离家的吧?”“师伯说对了。”赵珞并没有将舞妍离家的原因道出,菩提大师也没有时间追问。因为舞妍已经行功完毕,慌慌张张的跑出来。
“你在这里!”她一看到他就抱住他,宛如他是她失而复得的宝贝,把一旁的少林方丈当成透明人。“我醒来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对不起。”赵珞轻轻的拥住她,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看到一对有情人忘我的抱在一块,菩提大师识趣的走开。
非礼勿视呀!况且还有诸多安排得做呢!
第六章
少林方丈菩提派出的两名弟子,一位法号不着,另一位法号不惑。
两人面容粗犷,各留了一把整齐罕见的黑髯,看起来比他们的师父菩提大师还要年长。身材高大,双眼炯然有神,言语直爽,与舞妍个性投合,谈得也特别投机。
“方丈师伯为何指派两位大师与我们同行?是因为两位大师的武功最好吗?”舞妍以闲聊的语气问。不着与不惑互看一眼,嘴角扬起一抹唯有两人才知道的笑意,方由不着回答“非也。寺内师兄弟武功高于不着与不惑者,不知凡几。师父之所以会派吾二人,实乃因为吾二人与赵施主的双亲另有渊源。”“什么渊源?”
为了满足舞妍的好奇心,不着遂将前因道出。
原来两人曾是横行太行山一带有名的土匪,与另三位同伴合称“山阴五鬼”。二十多年前想打劫途经太行山的赵天凤与蓝玉芝这对侠侣,不但被逮个正着,还被强押到少林寺受佛法教化。”约经过三年的光阴,当时都没有家累的两人痛悟前非,决定出家为僧。三位同伴也改过自新,在少室山下安居乐业。”
这次他们奉掌教的命令,护送赵珞与舞妍下江南,仿佛看到昔年的赵天凤和蓝玉芝。尤其是想到蓝玉芝的顽皮和活泼,与舞妍十分近似,赵珞更犹如其父的翻版,两人亲亲热热的在一块。更胜那对侠侣的恩爱。
被不着这么一调侃,舞妍薄嫩的脸皮一片嫣红,偷觑向赵珞,发现他闭着眼睛,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他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一时间心头乱糟糟,急护啐道:“你……你们别乱讲!”不着与不惑知道她脸嫩,但笑不语。倒是舞妍觉得自己的语气大冲,有些不好意思。“两位大师生过赵珞父母的气吗?”
“阿弥陀佛。”不着宣了一声佛号,语调平和的道:“若没有赵施主双亲,世上就没有不着和不惑了。”
意思就是不但不气,还心怀感激。
舞妍不禁对两僧另眼相看,如果所有做错事的人都像他们一样懂得改过迁善且心怀感激,世道早就太平了。
问题是,人心各异呀。
从少室山雇车日夜兼程,经过十数日,一行人终于抵达淮河岸的凤阳县,这里是太祖朱元璋的老家。他曾在此大兴土木,打算将苏杭的富户都迁来,意欲建立一座中国历史上空前的城市做为首都,后来有人告诉他凤阳不宜建都。才放弃计划。现址上还可见到已经动工兴建的高台石栏、御道踏阶、金龙石础等,华丽、精巧的程度比之南京、北京的宫殿有过之而无不及。
凤阳县隶属应天府,城东的临淮关是淮河水运中心,船只多由此转经洪泽湖、运河人长江。一般来讲,由此乘船顺流下苏州比走陆路要快,是以四人在午时抵达临淮关,赵珞要舞妍和不惑留在码头旁的一家食肆等候,他与不着去寻船。说来也是运气,才问到第二个人,一旁有人听说他们要到苏州,便凑过来闲聊。
“在下杨宗富,听两位要找船下苏州。我看两位是外地人吧?到苏州是做生意还是探亲?”眼神精明的中年男子含笑的打招呼,好奇的打量着两人。“这一带的船只是载货为主的商船,除非有熟识介绍,通常是不让陌生人上船的。”
难怪他会好奇。一个脸色青白的青年公子,身边伴随着和尚出现在码头,这样的组合足够引人注目。“杨大叔,我们不晓得这个规矩,多谢指教了。”赵珞看对方穿着谈吐不俗,遂客气的攀谈起来。“在下姓赵名珞,身边这位是不着大师。听大叔的语气,像是对停靠码头上的船只很熟悉,请教大叔,这一带是否有苏州玉剑山庄或金刀山庄的货船?还是有扬州绿柳山庄的船?”中年汉子闻言,不禁瞅起细长的眼重新打量两人,像是在评估他跟江南一带最有势力的三大世家是何关系。“赵公子与他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