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有何困难,但说无妨。”景文爽快地说。
“大哥……”景武叹了口气,“只因载运小弟货物的船在徐州被撞沉了,另外一批从丝路引进的宝石地出了乱子,所以才想向大哥……借点钱。”景武羞愧地低下头去,景文看了真是于心不忍。
“我们是亲兄弟,还说什么借不惜呢。需要多少?”
“需要……两万贯钱左右。”
“两万贯钱……”景文沉吟了一下,“好。不过,今天府里有事,只怕要迟个一两天才能给贤弟。对了,景武,你们在哪里落脚?”
“我们住在城东的五福客栈。”
“我会命人打点你们的食宿,待我将银两准备好,再知会贤弟。”
“庄主不请我们住进庄里?”余刚不满地问。
景文勉强扯动嘴角,看向余凤英。“姨娘想必不会让景文为难,家母对当年的事还耿耿于怀,实在不方便将姨娘迎进山庄。”
“我知道。”余凤英苦笑道,“当年的事……唉!我也是女人,当然体会得到你娘的苦。”
“既然姨娘能体谅,那就太好了。虽然景文不能将姨娘接进山庄,但是在食宿方面绝不会让姨娘受委屈。”
“谢谢你。”
“既然我们能体谅你的难处,你就不能不替我们着想。现在已经是晌午时分了,总该留我们在庄里吃顿饭吧?”余刚又说。
“当然,不过……”
“又不过什么?”余刚按捺住心中的不满,憋着气问。
“今天是我一对双生儿女的生日,来往的宾客很多,景文不希望姨娘和家母照面,以免产生不必要的冲突。所以得委屈姨娘留在这里用餐。”
“你言下之意就是警告我们别四处乱闯,是吗?”余刚恼怒地站起身。
“二哥!”余凤英以眼光恳求余刚别再多言,然后看向景文。“你的顾虑是对的,我们就留在这里用餐。”
“阿茂!”景文召唤先前带他们进来的中年汉子。“你去吩咐厨房,在这里设宴招待三位贵客,然后,你留下来招呼他们,有什么事就到前厅找我。”
“是的,庄主。”阿茂答应后便退下准备。
“姨娘,今天客人多,我……”
“我晓得了,你去忙吧!”
景文朝他们歉然地一笑,然后起身离开。
“妹子,你就这么……”余刚不满地开口。
“算了吧,二哥。今天客人这么多,别再惹事了。”
“你们真是太傻了。”余刚摇摇头,端起青瓮茶碗喝了一口。甘甜的茶汁一入喉,立刻将他满腹的牢骚都冲回肚子里。
连茶水都比寻常人家香甜,这就是大富人家的好处。他叹口气,眼光绕着布置优雅的小厅转了一圈。这房间瞧不出任何金碧辉煌的样子,墙上挂了几幅字画,也不知道值不值钱?
“娘,这是剑南的蒙顶石花,有天下第一名茶之称。孩儿几年前曾在一位富商家中喝过。”
“我知道。”余凤英微笑道,眼光悠远地看向墙上的一幅山水画。“你爹在世时最喜欢品茶了,我跟着他也喝过不少好茶。”
“这茶很贵吧?”余刚的眼中露出贪婪之色。
“是不便宜。”景武老实地回答。
“那……这个茶碗呢?”余刚指着手中的青瓷茶碗。
“这是越窑烧的。”
“不便宜吧?”
“算是上等的茶具。”
余刚沉默地在心底盘算着。赵家这么有钱,景武只跟他们要两万贯钱未免太少了,好歹他也是赵家的血脉,就算不能分到一半的家产,但总该比两万贯钱多吧!
正当余刚挖空心思地想从赵家捞到更多钱时,自门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阿茂领着四名仆佣提着食盒进来。他们将各式菜肴依序在圆桌上摆开,缕缕香气立刻窜进三个饥肠辘辘的客人鼻中。
余刚吞咽了一下口水,耐心地等待仆人收拾食盒离去。
“三位,酒菜已备妥,请入席。”阿茂招呼他们用餐。“这是上好的盼酒,不知道爷儿们是否喝得惯?”
“喝得惯,喝得惯。”余刚一闻到扑鼻的酒香,立刻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酥软了。
“二哥,别喝酒。”余凤英蹙了蹙眉,她就怕余刚酒后会闹事。
“妹子,喝一点不打紧的。”余刚涎着脸说,迫不及待地端起阿茂替他斟的酒,大口地喝着。“好酒!”他伸手抓过酒壶,又替自己倒了一杯。
“三位请慢用,我会在门外伺候,有事可以叫我。”阿茂说完便退出去。
余凤英斜睨了兄长一眼,叹了口气。她二哥嗜酒的老毛病一点也没改,就怕他会乘机闹酒疯,等一下吃完饭后,她得催景武尽快告辞,把二哥弄离山庄才行。
“娘,您多吃一点。”景武替母观夹了一块醉鸡。他知道母亲这十三年来没吃过几顿好的,省吃俭用全为了扶养他成人。
“你也吃。”余凤英也替儿子夹了块红烧鱼。
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地,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他们已吃得盘底朝天。
余刚拍了拍肚子,打了个酒嗝。
“景武,你去跟门口的那名管事说,我们要告辞了。”余凤英交代儿子。
“娘,不跟大哥打声招呼吗?”
正当她犹豫时,余刚开了口,“妹子,我们不跟主人说一声,似乎太没礼貌了。”
“这……好吧!景武,你就请管事代为禀告。”
景武点了点头,走出屋外请阿茂到前厅跟庄主禀告,他们则仍留在精舍等候。
阿茂离开了约一刻钟仍不见回转。这期间早已有仆佣进来收拾满桌子的杯盘,并送上一壶香茗和一盘瓜果让客人享用。
“怎么这么久?”余刚心浮气躁地站在门口,频频探出头往幽深的小径那头瞧,在他蒙眬的醉眼之下,远方华丽的亭阁仿佛正向他招着手。
那儿一定有好多金银财宝,他傻愣愣地冲着遥远的彼端直笑。“我去找他。”余刚打着酒嗝,伸出左脚踏出门外。
“景武,快把你舅舅追回来。”眼看兄长越走越远,余凤英连忙吩咐儿子。
“娘,我这就去,您一个人留在这里没关系吧?”
“没关系,快去。”余凤英朝儿子挥挥手,连声催促。没多久,她就看见景武紧跟着余刚消失在树影中。
又过了约一刻钟的时间,眼看着已是未时三刻了,仍不见任何人回转,余凤英在厅里踱来踱去,最后再也忍不住了,走到屋外的院子四处张望。
他们该不会迷路了吧?凤英着急地想。
她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守礼带她进龙凤山庄时,她就曾担心自己会在幽深的院落中迷路。今天虽是第二次来,然而那些曲折的花园小径仍把她搞得晕头转向,分不出东南西北。
她小心地顺着前面的曲径徐徐而行,到了第一处岔道时,她选择了右边的石子路前进。很快地,她又遇到了三、四处岔道,穿过一道月洞门来到一座小花园,只见一座拱桥跨越过小巧的莲池,莲叶间还有鱼群嬉戏。
她一定是走到人家的内院了。余凤英四处张望,看到前方的楼阁上题着“来凤阁”三个大字。一路行来不见人踪,那些仆佣一定都到前厅帮忙招呼客人了。
她转身循着来路徐徐前进,想退回先前的精舍,但当她走到第二处岔道时,却看到右边的小径有道人影闪过,好象是余刚,她快步跟了上去,没多久就迷失在迷宫般的曲径中。
余凤英懊恼地在径旁的石椅上坐了下来,支着下颚不知何去何从。突然,她听见吵杂的乐声自远方传来,不禁起身循着乐声前进,没多久就看见一栋华丽的宅子杵立在眼前,仆佣们在门口来来回回地穿梭,好不热闹。